小和尚立即表示,男的和男的怎么可能谈恋爱,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有悖人伦,他活了二十多岁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 他慌慌张张,说自己是受了戒的出家人,还要早读和复习准备考试,明天再聊 随后在葛立薇的眼皮子底下慌乱捡起刚才因为太过惊讶而掉落的,形影匆匆、仓皇而逃 身后的索朗不知何时也脚步匆匆的走了,忙着避嫌,像是两人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此后的两天,就算在寺里相遇,两人也再也没有理过她,小和尚更甚,看到她就仓皇逃窜,让想继续搭话的葛立薇半点办法都没有 另一边的陈慈几乎是离开了一个上午,午间的时候才折回许敬南这边,重新走回大殿 这么一圈逛下来,她发现虽然都是佛化,但是藏区和内地还是有大的差别 与陈慈以前见过的不同,红色和黄色几乎就是整个寺庙的主基调,重要的佛堂外墙大多都是红色,以示威严 寺里的佛像神怪众多,造型也诡异多变,和汉传佛教温润慈悲的寂静相不同,它们大多怒目圆睁,有的手持兵器,有的身系人头璎珞,后背还烧着熊熊的火焰,有的甚至十分血腥,手里端着的是人骨做的盛器 陈慈挨着看过去,在一尊长寿佛面前停下来 长寿三尊是藏传佛教寺庙中常见的佛像组合方式,她偏过头分别瞧了一下两边,果然除了中央主尊长寿佛外,左下和右下分别立着一尊白度母和尊胜佛母 白度母声色洁白,着丽质天衣,袒胸露腹,面目端庄慈祥,区别于这里其他的佛像,威严的端坐于莲花月轮台上 她挪了挪步子,走的更近些,盯着眼前的佛像瞧,看得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进来 没有游客,下午的佛堂,时间静得仿佛要停止 许敬南在殿前端正敬了一炷香,正着身子拜了又拜 陈慈注意到他,视线看向供奉台上寥寥升起的烟雾,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逛了那么久,参观过这里大大小小不少的佛堂,但却从来没有点过一炷香 她始终觉得,自己骨子里应该是一个无神论者 许敬南走过来,看了陈慈一眼,又随着她的目光抬眼看佛像 “你信佛?” 陈慈摇摇头 他闻着许敬南身上还没消散的香火味反问道 “你信?” 许敬南没点头,也没否认 陈慈问道 “烧香拜佛灵不灵?” 许敬南一愣 “灵不灵我不知道,但心里有个盼头总是好的” 陈慈又问 “为谁上香?” 他从进来时脸色就不对劲,又不太明显,陈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手机放在兜里,刚才看过的照片在脑中一闪而过,许敬南沉默了两秒才慢慢开口 “以前养成的习惯,遇见寺庙就想进去烧柱香,不求什么,单纯攒一段善缘,积德。” 口吻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陈慈一下有些疑惑,不知道是有着什么样经历的人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突然想起男人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狰狞恐怖的、微不足道的、奇形怪状的 她对他的过去一下好奇起来,眼神盯着他问道 “做过很多坏事?良心不安的人才会格外喜欢拜佛” 许敬南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不搭话 见他对自己的疑惑避而不谈,陈慈转而盯着面前的佛像,挪步过去开始充当解说 “白度母、藏传佛教二十一度母之一,观世音菩萨的化身,能够救苦救难,赐予众生长寿和智慧。” 她凑近佛像仔细瞧 “周身共有七眼,其额上有慧眼观十方无量佛土,尽虚空界没有障碍,其余六目观六道众生。” 说完回头耐人寻味的看了许敬南一眼,逐句到 “凡被度母观者,尽得解脱。” 说着便让许敬南往前站一站,问他是否有不得解脱之事 许敬南听这话,木头似的杵在原地,手机死死攥在手里,上面有邱涛不久前给他发的消息 ——唐平川的爱人没了,一枪毙命、子弹正中心脏,死在了接亲回程的路上 手机里还有对方给自己发的婚礼请帖和结婚照 原本笑容明媚的女人已经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静静躺在主婚车里,头纱和白色礼服已经被血彻底
染成红色,看不清本来的样子 到死都是带着笑的,如果不是一身血色,在唐平川的怀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愤怒、震惊和害怕夹杂在一起愁肠万绪,许敬南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情绪可以如此复杂,也没想到孟昊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 卧底这条路不好走,成功抑或失败都是一种另类意义上的背叛,他愿意以身殉职被人杀上千遍万遍永坠阎罗,都不能接受自己亲人和爱人因自己而受到伤害 他的心情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千里之外的唐平川 孟昊明明可以有很多方法报复他,但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日子,以这样一种方式,很显然是为了给他妹妹报仇 许敬南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没有退出来,那么总有一天,那样死去的会不会是自己的家人和爱人 一旦这样设身处地的去想的,心里就只剩下恐惧 他看着陈慈陷入沉思,像一个死人一般的沉默了 “许敬南?” 男人站在面前莫名其妙就走了神儿,陈慈一声喊不应,又连着叫了第二声,还伸手去轻推他 “啊?” 他一下醒神儿,有些迷茫的看她 “怎么了?” 陈慈轻笑出声 “想什么呢,问你有什么不得解脱之事,往前再站站,让她老人家庇佑庇佑你。” 许敬南没动,转身往外走 “你还信这些。” 许敬南注意到陈慈看他的眼神一下变得有些微妙 “怎么了?” 陈慈古怪看他一眼 “你刚才已经问过我了,我说我不信,你忘了?” 许敬南一怔,没再说话,陈慈又道 “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 出门时被堂前冷风一吹,许敬南感觉自己几天不刮的胡子都快立起来了,抖抖肩膀笑 “是吗?可能脑子被高原的风吹坏了,这里真的太冷了。” 许敬南在寺庙吃完午饭继续雕墙,陈慈则回到了房间睡觉,等她再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太阳斜斜挂在天变,快要落山 因为是周末,这两天的游客比前两日多了不少,寺庙正在修缮不开门,游客就用自己的力量去发掘其他好玩的地方 围着寺庙有一条蜿蜒的小路盘旋而上,通往这里最高的山坡,也就是寺庙的后山 车子开不上去,只能用脚走,又因为海拔高,走两步就得停下来喘两下,大多人都走得非常慢,正常半小时的路程,最后要走上一个多小时 寺里5点就会关门,陈慈掐着点进去将男人逮出来陪自己转山 许敬南看着连鼻头都被风吹得通红的女人,开口嘲笑她 “昨天不是才高反,今天就不怕了,还敢爬山。” 陈慈不以为意,呼哧呼哧走两步就停下来喘,嘴边冒着大片的白雾 “慢些走不就行了,那么多人都不怕,就你怕?” 许敬南提醒道 “不是我、是你” 喉咙有些发紧,陈慈不想跟他争辩,憋着一股气使劲儿往上走,像是要证明什么 爬到顶峰的时候已经七点,高原的太阳正颠着身子一跃一跃的往下掉 夕阳特有的浓烈金光大片铺在依山而建的寺庙上,像撒了一层黄金,和一片片红墙相互映衬,有一种震撼心神的美 这个位置正好能俯瞰整个理塘县城,低矮建筑在夕阳下明暗相错,远处的五彩经幡被烈风吹得绷直,漂浮着的绳子和彩旗在空中猎猎飞扬 一半是寺庙,一般是县城,在这里,信仰和现实融洽的结合在了一起 人群都挤在山头上拍日落,看得陈慈也来了兴致,奈何两人站在靠后头,怎么取景都找不到最合适的角度,也挤不到前面去,折腾了一会儿丧气的把手机放回兜里了 许敬南低头看着两手插兜的女人,有些疑惑 这才几下,就完了? “不拍了?” 他好奇的问道 陈慈有些气馁,黑色羽绒服衬得她有些臃肿,一张脸红彤彤又气鼓鼓,像只受气的小企鹅 “不拍了,现在人有些多,不太好拍,等会儿吧。” 许敬南挑眉 “等会儿人没了,太阳也没了。” 他东张西望一会儿,找了个好些的位置,对陈慈招手 “你过来。”
陈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听话的凑过去,许敬南上下打量她几眼,不知在思考什么,随即自言自语道 “应该可以” 下一秒,陈慈惊呼一声,她双脚悬空被男人单臂抱起来,她猝不及防,捏在手里的手机没拿稳,差点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抓住了又赶紧去扶他的肩头 许敬南稳了稳手臂上的女人,淡定的开口 “拍吧,我抱个你绰绰有余。” 人群一阵惊呼,有人想要效仿,但大多男人都没有许敬南这个臂力,只得放弃 晚饭后葛立薇被小多吉告知村□□动中心有舞会,一下来了兴趣,撺掇着他带她去 小孩腿短,蹦跶了好几下才上了她那辆底盘高得离谱的越野,左看看又看看,觉得与自己舅舅索朗那辆摩托车比起来,真的是稀奇得不得了 “你这个和我舅舅的摩托车比起来,怎么样?” 这车才新买没几天,葛立薇一抿嘴,斟酌的说:“不怎么样,就能遮点风,挡点儿雨,还老耗油了,费钱,不好,也就差不多顶100个你舅舅那种摩托车吧。” 小多吉听她前半句的时候还表情正常,后半句说完,小孩直接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还没见过100辆摩托车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估计整个县城的摩托车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 坐在车里顿时如坐针毡,生怕一不注意就弄坏了什么东西,连脚尖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葛立薇大笑,从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来拍他的小肩膀 “瞧你那样!别怕,骗你的,哪有那么值钱,还真信了~” 小男孩立即全身放松下来,表情不太开心 “我舅舅给我说,人不能撒谎。” 葛立薇逗他 “那你上次还让我和你一起骗你舅舅,说你打伤了同学的手,要陪医药费,不敢给你妈说,让他给,你忘了,你50,我50,都买零食吃完了。” 小男孩立即有些气急败坏:“那不一样!” “都是撒谎,有什么不一样。” 前面红绿灯,葛立薇一脚刹住 男孩欲言又止,看着窗外一下住了嘴,索朗正站在车窗外隔两人不远 葛立薇从车窗钻出脑袋将人喊过来 路边的的索朗还心有余悸,没从女人上午的狂言诳语里解脱出来,看到她瞬间如临大敌,眼神躲闪想要离开,奈何对方一直揪着他不放,愣是一直喊,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过来 “上来!” 葛立薇给他开了车门,男人却不为所动 葛立薇是没什么底线的人,她最知道怎么拿捏眼前这个小和尚 “你再不上来,我马上大喊一声,你非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