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既定,便没办法反悔。”洛问锦垂下眼帘,盖住眼中深不见底的悲伤。“魔界势微,不得不如此。”
心中感叹魔界如今的地位,沈怆诗的睫毛跟着轻颤,忽觉得手背冰凉,一股寒意沿着手腕攀上心口,像是莫名扎根的藤蔓拼命生长,与身体争夺水源,连带呼吸都变得滞涩。
这是....什么东西?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但被衣袖遮盖,瞧不真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直觉告诉她人群中藏着不同寻常的来客。手强忍着愈发不适的寒冷疼痛握紧腰间荏苒,背后有东西来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什么!
被另一只手握住隐隐作痛的手腕,沈怆诗目光停滞,不见周围何所乐洛问锦任何人有所行动,时间仿佛被凝固。尖锐的东西刺入手腕,随后是液体汇入血液的触感。沈怆诗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只能勉强将眼睛向侧面转去,瞥见墨绿双翼的一角。
“你究竟是.....”
“黄泉。”他打断沈怆诗的话,答得轻松,松开钳制少女的手,颇为厌恶地摸出手帕,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我记得你,可惜我没了情感,你没了记忆。”
说着“可惜”,他脸上却全无惋惜的模样,轻蔑地笑着,目光环视四周一动不动的人们,自顾自道:“最高也不过七境,如今的魔族果然门庭冷落。”
黄泉.....如果我没记错,他也是五神之一。但他的实力比其他那几位要强不少。是因为那场让我失去记忆的变故?......可恶,根本想不起来,我连顾南焱当初什么时候被封印都毫无印象。
沈怆诗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身体依旧动弹不得,只得目光跟随他的动作,等他进一步发话。
他到底在我手腕上扎了什么东西?不过,身体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逐渐散去了?帮人也这么别扭吗?
“宾客里可不止混进来了我一个。还有一只....六境中期的小妖。”黄泉语调随性,行动更加随性,只留下一句话便消失无影无踪。
时间重新开始流转。
方才那股寒意已完全消失不见,沈怆诗皱眉思索黄泉的话,到头来仍想不出所以然,茫然用神识探了一圈,也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只得做好随时拔剑的准备。
仔细想想,之前那盏灯笼的确有些问题,但究竟会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沈怆诗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向何所乐传音告知警惕。
至于洛城主那边.....七境的话,应该能看出六境的人潜伏才对。
“怆诗姑娘,我来亲自给你介绍这离城的小摊景致吧。”洛迟迟修为尚浅,自然无所差距,丝毫不受刚才的事影响,牵起沈怆诗的双手,笑靥如花。
不等她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洛迟迟已带她来到花伞摊前:“先前的离城极少下雨,但自千年前洛家接手离城,这儿的雨水就逐渐丰沛,伞的种类也随着变得丰富起来。”
“你就是怆诗姑娘啊,长得可真漂亮。一路长途跋涉的肯定辛苦了。”摊主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拄着拐杖,衣裳干净,细看布料上还有些刺绣的暗纹,她脸上被岁月留下些许,但面色红润吐字有力,看着慈祥和蔼。
老妇人眯眼仔细打量自己的摊位,手指摩挲过各式材料的伞面,仔仔细细寻出一把递给沈怆诗:“这一把你觉得好不好看?小家伙们都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老太太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下意识想要摇头拒绝,但瞧见洛迟迟与老人眼里希冀的光芒,沈怆诗不由勾起唇角,双手接过那把精致的伞。
“魔界那么多城主,却偏偏只顾着争权夺利,竟轮到让孩子来拯救。”洛问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压抑,像沉没海底的流淌熔岩,“他们注定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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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直至宾客酒足饭饱接连散去,宴会里都不曾出现什么别的响动。灯笼一盏盏撤下,直到月明星稀,天空下起蒙蒙细雨。
“立夏过了,这段时间下雨一向频繁。”洛城主早早带着侍女去了别处,洛迟迟乐得自在,很自然地为沈怆诗撑起浅粉如桃的伞,“我给你撑伞。”
“我这不是刚刚拿.....”
“砰”沈怆诗话音未落,便听见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
——是来自两个人的两柄伞在头顶相撞,洛家小姑娘那粉嫩的油纸伞在何所乐玄色钢伞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娇小可怜。
“小姑娘,大家闺秀还不知道怎么撑伞吧?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何所乐面色得意地朝洛迟迟挑了挑眉,顺手把胳膊搭在沈怆诗肩上,她逐渐变长的黑发被高高束起,多了几分英气。
......这莫名其妙地装酷究竟是为什么啊?嗯,虽然确实挺好看。
“有点沉。”沈怆诗面色平静地向何所乐眨眨眼睛,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肩上拿下,放回原处,随后一挪脑袋,钻进了洛迟迟伞下,搂住她的胳膊,动作流畅迅速,表情波澜不惊。
但是要和新美女贴贴。(??_??)
“啧。”雨水顺着黑色伞骨加速流下,模样潇洒得很,何所乐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像是要转身离开。
——然后在两人反应过来前丢掉钢伞,搂住洛迟迟另一边手臂。
她本就比洛迟迟高上不少,还束了高马尾,不得不半弯着腰低头才钻进伞下,看起来十分委屈。
“这可是你硬钻的哦。”沈怆诗侧脸瞧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只允许你和漂亮妹妹靠那么近,不允许我?真是小肚鸡肠!”何所乐目光带着挑衅,赤眸随上挑的眼尾一闪一闪,隔着洛迟迟伸手要拍她的肩膀。
只是这手被洛迟迟面色恬静地握住拦了下来——她顺手就把伞递给了沈怆诗。两方手指各自用力挣扎“缠斗”一番,最终变成十指相扣的奇怪场面。
沈怆诗:怪起来了。(°?。)到底是谁和谁在抢谁啊喂。
维持动作几息,洛迟迟率先绷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沈怆诗也被这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带着笑出声响。
反倒是平常就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何所乐忍得最久,貌似冷酷地冷哼着转头,被伞边的流苏从束发里勾出一缕,才瞧着眼前那股晃晃悠悠的长发忍俊不禁。
就这样一路乐着走进城主府,洛迟迟收了伞,何所乐才想起之前的随手一丢,拍拍脑门:“我去把伞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