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敌军不会攻得那么急,还得先喊门,所以才敢正正经经地整理好自己的装容,也只是勉强而已,几天下来,他的衣服铠甲靴子都早已不成样子。
现在的他,要是回了京城那等锦绣之地。
没人会当他是个将军,只会把他视为乞丐。
祁竹提起力气,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他甩了个刀花,背刀于身后,抬脚迎着敌军的号角声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与以前一般,又似是深陷淤泥,难以拔出,无比沉重。身后跟着数名他的心腹下属,每个人都紧紧追随着他,夷然不惧,慷慨赴死。
到了此时此刻。
祁竹没什么怕的,他知道他这一趟必是要死了,但他想让自己死的有点意义,有点价值。
祁竹转身,把宗山叫过来。
他从胸口掏出一封信,递给宗山,说:“你从后面出去,还有最后一匹马,你带一个小兵,让小兵去龚将军那,让他知道我死了。然后直接往京城去,找阮四小姐,把信交给她。”
送走宗山,祁竹再把其他人叫来,一道商量。
祁竹走上城头。
下面,狄夷的将领在嚣张地对他喊话:“祁竹,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早早降了我,我念在惜才之心,倒不介意收你入我麾下,今后你供我驱使,我便可以留你一条小命。”
说罢,他张狂大笑起来。
终于见到祁竹走出来。
祁竹孤身一人,站上城墙的最高之处,此处狂风大作,他却站得很稳,重重的铠甲压住衣袍。
城上城下的人都在仰视着他,等他说话。
祁竹却一言不发。
他先是把自己的头盔给脱了,扔下城墙,再脱铠甲,然后将自己的长刀放下,最后身上只剩下单薄衣袍,鼓满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敌军头领怔忡了下,笑道:“这是降了吗”
祁竹在城砖上系了绳索,孤身下了城墙。
他不带一兵一卒,一马一刀,身上的衣袍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人,袍角跟长发都被吹得飞起。
祁竹的面孔是如此俊美,真如谪仙一般,却正是从尸山血海里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他凛然的容貌和神态,让狄夷大军都站在原地,没有人向他射箭,或是用长刀劈他,竟然就让他一路走到了阵前。
军队如分海般让开,他们的将领策马来到这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祁竹。
不必开口问。
祁竹先一步,像是怕死似的,跪了下来。
片刻的缄默之后。
敌军中爆发了一阵欢呼。
将领高兴地说:“你是个好将,只可惜没有跟对人,以后跟了我,我会好好用你的。”
“来人,先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
祁竹又站了起来,一个小兵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正要推搡他。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祁竹暴起,直接夺走了小兵手中的长刀。
然后是两刀。
第一刀,斩断了狄夷将领的马腿,鲜血飚射出来。
第二刀,斩下骑者的头颅。
干脆利落。无一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