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就三个人见个面,然后一起吃个午饭吗?为什么要弄这么大排场?江寒蝉一开始很懵,等进了包厢见到迎接他的人时更懵了:“小姨?”
秋玥靠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扶着右手肘,右手捏着一支玛瑙红玉嘴烟杆,她冲他扬起一边的眉,戏谑道:“我可没你这么大的侄子。”
江寒蝉微怔,忽然记起这里不是异次元,在现实世界里,他和秋玥确实没有交集来着。他左右环顾着,拿出手机确认了一遍:“我表婶和表叔呢?是他们发消息告诉我来这里会面的。”
秋玥没说话,只眼睛盯着他,轻轻咬住了烟嘴,她今天终于不是捡破烂风了,妆容轻点,衣着正经,上身白色飞机袖,下身红色织金马面裙,戴着一套缠金丝红璎珞,满头青丝用一根红玉金凤簪束在脑后。
“是我给你发的。”她松开贝齿,白色烟雾从她绯色的双唇之中袅袅而出,在空中扭曲挣扎着,仿佛一张痛苦的人脸,只一刹就消散不见了。
江寒蝉脚步一顿,转头看她。
秋玥笑起来:“别紧张啊,我就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江寒蝉望着她,沉吟道:“为了沈暮?”
秋玥:“是和她有关,但主要还是你。”
他跟着指引坐在她对面,拧起眉:“我?”
秋玥手腕转动,用烟杆指了指茶几,上面的茶具已经被撤走了,放了另外三件东西——一本破旧的牛皮封面笔记本,一只掉漆的老式录音笔,一张空白无物的半生半熟宣纸。
江寒蝉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沉默半晌,茫然地抬起头。
秋玥跟他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陡然间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脑门,喊道:“奇玉!”
话音刚落,一只通体黑色的猫就从远处的吧台上飞跳了过来,坐在他们中间,缅因猫的大小,瞳膜是金色的。
江寒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就在刚刚,他好像看到这只猫对着他翻了个极大的白眼……
“给他一只笔。”
然后江寒蝉就眼睁睁看着那只叫奇玉的猫抬起前爪,将脖子上的红色蝴蝶结翻上去,像拉拉链一样,从顶端往下,在胸腹上开了一个大口子,两只爪子伸进去,翻了翻,掏出一块金星砚和一只紫竹狼毫。
江寒蝉:“……”
可能是早上才见过卡卡,所以他现在看到这只活生生的叮当猫都不会震惊了,只会觉得对方长得可真是眉清目秀。
秋玥下巴一抬:“签吧。”
江寒蝉下意识接过笔,蘸了蘸墨汁,等悬在纸上时又忽然惊醒,签?签什么?!
秋玥:“你的名字啊,就那,签上去,从此银货两讫,完美收工。”
江寒蝉眉头紧锁:“你在说什么啊?”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听不懂很正常,毕竟你都忘了嘛。”秋玥换了个慵懒的姿势,斜倚在扶手上,视线在笔记本和录音笔上掠过,似笑非笑道:“有人帮你把丢失的东西赎回来了,拿回去多看看,没准哪天就想起来了呢。”
丢失的东西……
江寒蝉一下子想起了沈暮,几乎是本能地选择去拿那本笔记本,但还没碰到就被拦住了,奇玉用爪子压在封面上,眼珠子紧盯着他,虽然没龇牙,但威胁意味很足。
秋玥撸了把他的背毛,笑眯眯道:“江先生,你知道的,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规矩了。”
江寒蝉看了眼阴森森的猫,又看了眼这个古里古怪的女人,也没多加思考,拿起笔果断地在宣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行了吧?”
奇玉把爪子收了回去,坐到另一边。
江寒蝉动作急切地把笔记本拿过来,结果一打开就愣住了,里面的纸页泛黄,如同泡过水似的皱巴巴的,最关键的是这纸上根本没有任何字存在过的痕迹。他抬眸,盯着笑容满面的秋玥看了几秒,伸手将那只老式录音笔拿过来,操作一番,发现这玩意因为年代久远并且年久失修,已经无法运作了。
“!!”
他心中升起无端的怒火,敬畏之情荡然无存,觉得自己是被戏耍了,把东西一扔,抓过外套就往外冲,完全不想跟这两个神经病继续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她一直都在骗你。”
秋玥往后一躺,望着身形忽然定住的某人,慢悠悠道:“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她的记忆一直都是完整的,目的也很明确,她设计了很多人,死亡也是她提前布好的圈套,你、她、还有蒋雨宁绑在一起不断重生的世界是卡卡创造的,而卡卡是她的宠物。”
江寒蝉慢慢回过身。
秋玥挑眉,烟杆在指尖转了一圈:“她是不是跟你说,她忘了一切,被人困在了囚牢里,结果你误打误撞地救了她,让她感动得不行,愿意做你女朋友,还要为了你重新回到现实之中。”
她轻轻笑了下:“真是天真。”
奇玉跳到她腿上,盘成一圈,阖上眼睛,江寒蝉听着对方不停爆沈暮的料,变着法地贬损和戳穿沈暮的诡计,静默了许久,才出声道:“你不是她小姨吗?”
秋玥眨了眨眼:“马上就不是了。”
江寒蝉眸色沉下去,声音冷冰冰的:“不管你是不是,我和她之间,不需要你在这里挑唆置喙,她是不是骗我,是不是给我下套子,目的是否单纯,这些也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秋玥按下奇玉突然仰起的脑袋,嘴角含笑道:“我本来也不想管的。”
说着,她脸上又露出一丝无奈,双手一摊:“可是她非要让我这么说啊,我这么敬业而富有同情心,怎么能忍心拒绝我的委托人呢?”
江寒蝉浑身一震,脑子里陡然搅成一团浆糊,脸上阴沉的表情也崩坏了,他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秋玥,拿出手机给远在别墅的人拨了一个号,却被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江寒蝉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心中忽地生出了点危机感,又尝试了几次,可都是一样的结果,他呼吸急促起来,急得头上冒出了汗,三步并作两步地拉开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