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婆子听了,眉头皱起,心道这钱婆子骂人愈发听不得了,怎么什么话都敢捡来说,这里可是官家府宅。
她面上不动,看了眼院儿里的谭霜道:“那个倒是勤快,只是脑子忒不好使,这般大的日头,老茄子都晒皱皮去,怎还坐在院中捡豆子。”
钱娘子听了,不好说是她让谭霜把坐在院子里捡豆子,只好笑着附和道:
“老姐姐你说得是呢,谁不说我这儿一个懒,一个憨,没一个儿好使的丫头。憨货,还不回屋去,那豆子捡了一早上了还没捡完?”
谭霜听得这一句,轻轻甩了甩脑袋,慢慢站起身,才站起来,眼前一黑,险些摔下去,忙扶住了膝盖,这才缓缓迈步,朝屋子里去。
那婆子见谭霜晒得虚弱,道:“这是中暑气了罢,快进去喝碗凉汤解解暑罢。”
钱娘子却道:“她哪有这等福气,坐上一阵也就缓过来了,管她作甚,老姐姐,娘子不是要那熬药的罐子么,快进来我给你寻去。”
那婆子却不动,端详了阵谭霜,忽然说:“我那侄孙女与我说过她在你这儿有个顽得好的丫头,教她用酒揉腰上,我听她摆起来,像是这个丫头,高高瘦瘦的……你是叫谭霜罢?”
谭霜听她说了,心道原来这是知了的姨奶,难怪会帮她,她忙感激地作了个礼,道:“正是,见过妈妈。”
付妈妈点点头,好似不经意问的这一句似的,又去和钱娘子说话去了。
钱娘子回过味儿来,知道付妈妈这是替这丫头说情来,难怪她说取个药罐子,不使底下的小丫头过来,怎么还自己亲自来一趟这后厨房。
想到这里,她暗啐一口,呸,倒真收了个会攀高枝儿的。
有付妈妈插手,她不好在耍这等明目张胆的手段,纵然心中还恨得冒黑烟,终究是放了谭霜一段日子。
谭霜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活儿,心中也领会了这后宅中下作的手段,对这些妈妈婆子的更加忌惮。
好多亏有知了的姨奶,不然在她找到法子换院子之前,还不得被切磨死。
脸上脖颈被晒伤的地方,谭霜调了些薄荷水敷上,两三天就不疼了,就是她整个人黑了一圈,往日晒不黑的好皮子,如今又红又黑,得好些日子才好得透。
最让她想不到,和知了才处了那短短一回,竟然还得了她这等赤诚相待,真真求动了她姨奶,来为自己走动。
谭霜心里感动,少不得要买两只烧鹅去谢知了和付妈妈。
付妈妈见了她还有两分惊讶,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有这等聪慧,还知晓个中人情,来谢她来。
她可没有透出口风去。
知了见了谭霜只有开心的份,
“怎么晒得这样黑!”
谭霜笑道:“已是好些了,前几日不仅黑,还蜕皮呢!”
知了恨恨道:“那个钱娘子心可真黑,恁歹毒,不知是不是吃蜘蛛子长的。”
付妈妈在一旁听了,瞪了知了一眼:“瞎说甚么!也不怕叫人听去。”
知了吐吐舌头,没再说话,到底还是怕她姨奶。
谭霜正色对付妈妈道:“前几日实在难受得很,今儿好些了,才来给妈妈道谢,若不是妈妈,我今儿恐怕也不能站在这里了,这两只烧鹅您是我谢您和知了的,日后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您吩咐就成。”
付妈妈不缺那两口烧鹅吃,谭霜这两句话说得她心里妥帖,便道:“不值当个甚么,不过见她实在做得过分,你又与知了顽得好,左右我就知了这么个侄孙女,她既求我,我自然是要走一趟的。日后在这府里,你们姊妹俩好好互相照应才是。
谭霜感激地看了眼知了,点头答应,“自是如此。”
知了还有些脸热起来,不自然地岔开话:“好姨奶,钱娘子日后不会为难小霜了罢?”
付妈妈道:“有我镇着,她不好撕破脸皮做得太过,小打小闹的,你且受着,忍着些时候,找空子离了她后厨房才好。”
谭霜点头称是,道她本来就想找法子去其它地处,只是一直没有门路。
付妈妈沉吟道:“你是个聪慧的,后厨房不是个好去处,我不瞒你,大娘子那儿,一个萝卜头子一个窝,你要进去,还得别人出来才行。大姐儿、二姐儿那儿也挑不上你这等小丫头,娘子只会往我们陪房里挑。你等着四姐儿、五姐儿那两头,大丫头是都有人了,小丫头还挑着呢,在姐儿院儿里做个洒扫,也比在后厨房强呐。”
这跟谭霜想的一个样儿,她回道:“不瞒妈妈,我倒是这么想的呢,只是我愚得很,怕姐儿们瞧不上我。”
付妈妈笑道:“我倒瞧你人又机灵,又会来事儿,比我这家这憨货惹人爱,你晓得奔自己的前程,她还不知事儿哩。”
知了听了哼哼一句,道:“姨奶,您小瞧我来,要不是您不许我进娘子的院子,我才不想去针线房呢。
付妈妈一瞪眼,嘴里骂道:“娘子的院子你进去做什么,做个扫地丫头也做不好,改日叫人给你使了绊子,你才晓得我疼你。”
谭霜在一旁看了,心知肚明付妈妈这是想将知了往两个嫡姐儿院子里塞。
知了又跟付妈妈好一顿娇缠,教付妈妈笑出来,不再骂她。
谭霜却将心思转在了进院儿这事上,这事儿得快些提上日程了。
别过付妈妈和知了,谭霜转身回了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