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百里赫的话来说,她就是足够强了,也心狠,但是却还不够心狠。做了坏人,却坏的不够彻底,才会把自己逼疯。
杜月钲无从反驳。
但是她不觉得自己不够心狠、坏的不彻底。该杀的、不该杀的,她都杀过,该做的不该做的,她也都做过。她并不是对谁心软,她只是不想放弃自己。顺从昀息,用千万的性命铺就一条虚无缥缈的长生路,那就是足够心狠吗?
杜月钲不觉得。她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是不能丢弃的,一旦抛弃那条底线,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就像在今天之前,她在杜煜川、陆明渊的面前,还能保持一个正常人的形象,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彻底放弃自己。一旦她真的和昀息同流合污,她怎么见这些曾经的故人呢?
当然,杜月钲也不觉得,自己对这些人有多心软;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像百里赫等人一样,彻底沉溺在九幽地狱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刻,也可以亲手杀掉他们,如果他们挡了她的路的话。
但是这些,不足以让她反驳百里赫。
于是她终于还是成了百里赫口中,那个坏的不够彻底的人。
神宫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不太正常,但是他们自己没有人觉得,因为从小就生活在神宫,习以为常,神宫就是这样畸形的,尤其是神宫高层,基本都是从小生活在神宫里的,杀的人越多,反而威压更重,这样才不会有人不断地前来挑战。像杜月钲和百里赫这种,已经十几岁才去已经是少见的了。
半路过去的,就极其容易出现这种情况。百里赫在神宫的时日更久,杜月钲见过他杀人的模样,那是所有在场的人,都会为之颤栗的,哪怕他针对的人不是你。
就在刚刚,杜月钲在陆明渊面前亲手撕碎了她在他们前面的面具,暴漏出面具之下的狰狞血腥,和一个对杀戮鲜血满是渴望的怪物。
杜月钲一开始是有些不敢去见陆明渊的。
但是等真正见到陆明渊的时候,她却突然平静了,也不再害怕。
这是一种奇异的心理。
她露出了那种,在神宫经常出现的状态。淡漠凉薄的看着陆明渊肩头的血迹,似有些玩味:“抱歉啊。”嘴里说着抱歉,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抱歉的神色。
她看似好心的说:“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刚刚答应我的事?”杜月钲优雅的啜了一口茶水,这次用的是上好的青花瓷杯子,瓷白如玉,上面有名家工匠的画作,被女人苍白的手指拿在手上,再被优雅的放下。仿佛刚刚那个享受鲜血、意图咬死他的人不是她似的。
陆明渊并没有杜月钲以为会有的惊怒、厌恶的神色。
他的眼睛里透出点心疼的神色,却又露出了悲悯。
刺痛了杜月钲的眼。
怜悯?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无用的怜悯,只会加速死亡。
陆明渊垂下眼帘,掩盖了眸子里的心痛和想拥抱她的欲望。
他回答着她的话:“我会在你离开后,好好养大那个孩子。”
“哦,那多谢了。”杜月钲此时是很清醒的。也并没有另一个人控制她,这就是她想说的,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再念着虚伪的旧情。
就在刚刚,她对昀息的痛恨和厌恶达到了极点。
杜月钲又想起,昀息是怎么一点点的,把杜煜川、陆明渊这些人,一点点的,怎样的从她的心底拔除。
从那个时候起,昀息就已经斩断了她在这个人世所有的感情。
再次相见的这些感情,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只是自己太过于留恋这些感情,才会那么好心的给他们医治,以此来挽留那已经变了味道的旧情。
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打断双手双腿,满身污糟的躺在乞丐堆里。昀息对她说:“你这么在意这个人间,就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在意你。”
“你有三次机会,选三个对象,看他们会不会救你。只要有人肯救你,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杜月钲想要求救的第一个人,是杜煜川。
于是昀息把她带到了杜煜川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她眼睁睁的看着杜煜川在她眼前经过。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丢掉尊严,用自己还能动的身躯,扭动着,爬到了杜煜川面前。
救救我啊!
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妹妹,就算把我当成无数陌生人也好,请救救我,让我脱离魔爪,救我出苦海!
她用力的爬过去,挡在了杜煜川的前面,用嘴巴咬住他的干净的袍子角,想要祈求他们救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