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屋子的孩子,周娘子叹一口气,
“如今都甚么时辰了,现下去寻他们得什么时候才到家,再说,难道要摸黑去么?”
王氏担忧地道:“可要是钱家的那儿子摸上门来怎么是好,我们院儿离其它人家户又远,叫一声儿得多久才来,再者,人家愿不愿意来管咱们家的闲事还不一定呢。”
偏院儿是下人房,当初封大相公买下正宅的时候想着方便,在后面租的一片儿散院子,砌了围墙,再在后头开了一道小门,供下人们来往。
所以如若钱升真的来,那是确可以无声无响地摸进来。
周娘子道:“这里是封府,他未必就敢来。”
陈氏尖着声儿打断她道:
“若是真来了怎么办,娘,咱们家就福乐这么个男人在,不教他去,难道要底下的弟弟侄儿们去么,您莫偏疼他了,别什么好事儿都教他占了,您不想着康乐和安乐,也要想着底下的孙儿!”
福乐攥着手心,愤怒道:“二嫂,你说的这话,甚么意思!”
陈氏道:“福乐,我是你嫂嫂,怀里抱着的是你亲亲侄儿,你可要顾念着一家子情分,出来作个男人样。”
王氏见二人快要斗起来,劝到:“弟妹,你说甚么呢,小叔自然不会不管我们这一窝老弱妇孺的,何苦去说他。”
话里话外,也是软刀子磨人。
福乐气得直咬牙,偏头去看他娘怎么说,却发现她娘阴沉着脸看着两位嫂嫂。
倏而,右手抬起,蒲扇般的大耳刮子,一人一个扇在两个嫂嫂脸上。
借着天光,都能看见上头红得肿胀。
二人都教给打傻了,捂着脸呆愣在原地,自从他们嫁进家来,因着这家里穷,自觉的得委屈她们,小打小闹有,正经打骂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惯得她们如今越发肆无忌惮,拿捏起婆婆、小叔子来。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连针尖儿落地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直到小凳子看见她娘被打了,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陈氏才反应过,一声嚎哭就喊出来,边哭边骂,
“作甚么打我!我与你家生儿育女,哪样不周全,你周家缺粮少食的,我几时有嫌弃过!如今我是做错了甚么事,竟然要受你家这般折辱,要是觉得我不好,你直接找我老子娘去,教她们来管教我!”
周娘子抬手又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陈氏边哭边看周娘子,发觉了势头不好便往后躲了顿,没打实。
周娘子寒声道:
“如今事到临头,我不与你二人歪缠,福乐是我儿子,我还没死,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
你们想教他出去送死,还要看我愿不愿意,”
“娘我没有……”
王氏呐呐道。
周娘子狠狠地瞪着她,“你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能是个好的,这家里有什么,你妯娌两个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哄了去!”
王氏一时哑住。
福乐看得呆了,平日里娘从来没这么动过手,都教他忍让些。
这两个嫂嫂,哎!
静是静下来了,也不能就在这里等着,福乐想了想,现在还早着,不若去请了相熟的叔伯,给两吊钱教雇辆驴车,请他们帮着去叫两个哥哥和爹家来
想着他便开口说明了,朝他娘要钱。
周娘子听罢他的话,深觉着这法子好,方才急糊涂了,没想到那钱升只识得她家,又不识得她家亲朋,教亲朋去不就得了,还用得着吵嚷?
只怪这两个泼才媳妇儿,乱了她的心神。
如此她便取了两吊钱出来,交给福乐,叮嘱他去寻东大街住着的那位李中人,他是中人,家里有驴车的,她男人与李中人常来往着,想必他会帮这个忙。
说完,又教福乐早去早回,不要等太阳落山,一定挑人多的地儿走。
福乐拿着钱,郑重点头,过后便去开了院门,急匆匆朝东大街跑去。
福乐一路跑,如今快要散集,路上人不少,他只顾着闷头儿的跑,连谭霜在一旁都没看见。
谭霜是出来看草药的,她下了值,正往药铺那儿去,盘算着买上一份儿的药材回来,制一回打虫丸子试试。
正想着,忽地见一个小子风一样在人里窜过去,细瞧了,竟然是福乐那小子。
也不知他急着往哪儿去,谭霜左右无事,怕耽误他,便没叫他。
自去往药铺那儿走。
却不料,不远处暗巷子处排水的阴沟儿里,站着一个七尺高的汉子
那汉子见福乐跑过,眼里闪过一丝阴毒,片刻后看向谭霜,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些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