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变了一个样,不再像往日那样欢声笑语,喜爱分享每天遇到的趣事,反而更加沉默不语,孑然一身……与此同时,封母的心脏越发似发闷的鼓声,一击一动都在逐步敲碎它脆弱的骨头。
整整六年,他就很少见到父亲的真容,直到他的母亲去世,他才唯一真正的注视到了锐利森冷的父亲。
那一年,凛冽的寒风席卷苍茫大地,一株株依偎在短小而窄的乡村路上的老树疯狂地摇曳,尖锐的呼啸声不绝于耳,鹅毛般的大雪随风乱舞,交织成铺天盖地的雪幕……他的母亲去世了,而他那颗热血跳动的心,在那一刻也跟随母亲喜笑颜开的黑白照消失殆尽了。
龙城镇殡仪馆。
四面花白的水泥墙,一尘不染的环境无不刺痛着封沉暗沉的眼瞳,如果他的家是所谓的地狱,那么这场葬礼披着羊皮的狼。
身着黑色长衣的司仪正在紧而有序地宣布封女士的追悼会现在开始,情感倍至地介绍不远万里来此参加的生前好友、寥寥无几的血肉亲戚以及逝者的家人表示哀悼……封沉做为儿子,有义务去引领人们或者冷笑地凝视他们演译生前对封母有多么心疼,可笑的怜悯——热心到以至于在受到财务危机时的声声唾弃,假意的推脱。
这场葬礼是孙明花钱置办的,而封母的死之已经距离冬至满打满算四天后才得知,在封沉看来,眼前这位许多年不曾看望他的冷血父亲突来乍到,也只是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不离不弃的模样,好给他人落下一个好口舌。
现在,封沉跪拜在母亲的身前,他在想,母亲正在经历怎样的痛楚,毕竟孙明是母亲一生的挚爱,她一生都在盼望什么时候可以再次见到,这样封沉联想到了自已的未来,看着洁白无瑕的四周,吵杂并且嬉笑嘴脸的人群,望着手里鲜红的花朵橡娇艳欲滴的鲜血出了神——他要为自己证明,他要给母亲证明,他将要报复来自孙村的一切。
“封沉,走吧。”孙明走向封母的尸馆,对下跪的男孩儿说,他眼眸里的森冷怒意让孙明一诧。
封沉眨眼转头瞥向高高俯视他的孙明,眼前的男人有一股莫名的威慑力,伟岸的肩膀,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鼻息之间残留着扎人的胡子,这是他妈妈从小受开始向他灌输关于他父亲的样子。
“去哪?”他相信孙明不会伤他分毫,冷淡的回应,音调往上扬。
“回家。”
“嗯。”
孙明离开时略显犹豫,封沉注意到他盯着母亲心脏看了许久。
显而易见,封沉很好的学习到了来源于他的父亲冷言冷语,惜字如金。
家,除了母亲所在的地方,能够称之为家。其他,在他看来就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在哪儿都一样。
悲苦的音乐在耳旁奏响,人们一一向遗体进行告别,封沉感受着呼吸的局促,一步三回头的跟随父亲孙明在沉痛的音乐中从黑暗走向带有光亮的地方。
他曾在孙明城里的楼房住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直到某日,孙明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小了三岁左右的男孩,眼神有流露不出的笑容,“这是你的弟弟,孙昔明。”
孙明只介绍了男孩,却唯独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过他的弟弟,以至于在延长的岁月里,这个叫孙昔明的男孩一直称他为哥哥,直到封沉上了初中,这段关系如同雨后彩虹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无联系。
大学是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一个阶段,父母会热切盼望着孩子长大,成人迎接新的家庭,新的责任。
当然,对他来说,在这天收到孙明的死讯是上天给于他极大的礼物——封沉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落在地上全身镜的自己,饶有兴趣地俯视着手掌……
人们会说,这个人的心可真黑,连父亲母亲都不曾放过,真应该下地狱!
他一定会这样回答,“人普遍认为,黑色是死亡的颜色,但在心理学上,它是于死亡的恐惧强烈对抗的颜色,它是希望!”
或许等到多年之后,他从高楼一跃而下,这才明白向死而生的意义是:当你无限接近死亡,才会深刻体验深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