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登时平地起惊雷,引得即将回家做饭的男女老少纷纷侧目。
慕容翰被打得半边脑袋嗡嗡作响,趴在地上,傻了吧唧瞪大眼瞧她。
“那年雨夜,你病得起不来身,我去当铺把我娘留的遗物全部当掉,又去医馆忍受人家上下其手……人家好不容易答应上门给你瞧病,你倒好,一能走动就去赌坊把剩下的钱全部赌光!那是我娘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用命攒下来的钱啊!你那么糟蹋!”
“我……”周围一些人开始对慕容翰指指点点。他一头雾水,反应倒快,想兰非晚不会无缘无故发疯,这回回来,没准身边跟了人,便跟着摆出一副窝囊的样子:
“跟你说了我没赌没赌,你自己把钱弄丢了怪谁?莫名其妙!”
“你还说没赌!”兰非晚再甩他一巴掌,左右脸雨露均沾,“隔壁张三都说你跟他一起去的赌坊!你总是这样!我当初嫁给你真是瞎了眼!我觉得好恶心啊,居然会跟你这种人躺在一张榻上!”
“他妈的你还敢打我……”慕容翰作势挥拳。兰非晚亮出泼妇的架势:“打你怎么了?打你就是你!你为了赌钱,把我们的女儿都卖了!那是我们的孩子啊!父精母血,你就这样把她卖了!你这个杀人凶手!”
“……”慕容恪混在围观群众里,目瞪口呆,从未想过这出戏可以这样精彩。
她此话一出,一位路人大哥按捺不住,破口大骂:“妈的,你真不要脸啊!一个大男人居然去卖女儿!”
“来,你打我!你有本事打死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光天化日之下打死我!”兰非晚又哭又闹,声嘶力竭,“你八辈子不得好死!”
“你有完没完,还嫌闹得不够大?”慕容翰拎过她衣角就往边上扯:“给我闭嘴!死婆娘就会丢人现眼!”
“你踏马才应该闭嘴!”人堆里冲出一个正气小伙,又一次一拳把慕容翰打倒在地,来了个非常标准的英雄救美。
“……”边上有宇部的人监视,他不敢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只能眼冒金星倒在地上。
随着他倒地,兰非晚在边上抱头痛哭,大肆渲染他是如何如何薄情寡义,把脑子里想到的所有伤天害理的事全一股脑加在他身上。围观路人早已听得磨牙嚯嚯,心想反正已经有人动手了,自己趁乱上去揍两拳解解气也无妨。
于是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地混乱起来。监视慕容翰的人本来还在津津乐道地看戏,直到他被揍倒在地,身影在人群中消失,方才紧张起来,试图挤进人群查看。
慕容恪在人群里转了几圈,不动声色偷过一个大汉的钱包,塞进另一个大汉袖中,还故意漏出一个角。片刻,那个被偷钱包的人大声吼叫起来,嚷嚷着抓贼。众人一听有贼,个个惶恐不安。前面的人忙着揍慕容翰,后面的人忙着抓贼,本来就不宽敞的街道变得如羯赵过境般,到处乌七八糟。
慕容恪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斗篷,把慕容翰遮了个严严实实。城门口的官兵忙着斗蛐蛐,三人得以顺利出城。
城外茶水铺边上栓着几匹正在吃草的马,慕容翰顺手牵羊,一副马主人的架势给两人一人发一匹:“快点走,他们发现我不在了肯定会来追!”
话音刚落,已经就一队官兵气势汹汹追出城来。兰非晚见此大喜:“师父你还是这么料事如神!”
“……”
先前慕容恪的安排派上用场,密林两边“嗖嗖”飞出许多箭矢。本着射人先射马的原则,但听马匹哀鸣一声接着一声,官兵纷纷惨叫着摔到地上。
兰非晚头一回见这场面,愣在原地看了会热闹。等反应过来,慕容翰早就策马飞奔出数里开外。
……
“我真服了你了。”几人撒开蹄子猛奔一阵,不见追兵,慕容翰狠抓了她一把:“你想杀了我吗?打那么重!”
兰非晚笑得打跌,眼里露出小狐狸一样的狡黠:“你抛妻弃子远走他乡,不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都算好的了,还怪我打得太重,好没道理呀。”
“……”慕容翰艺高人胆大,也不牵缰绳,趴在马背上躺尸,嘟囔道:“真怀疑你在恩将仇报。平时我也没少你一口饭吃……”
“你吃两碗给我一碗,还指望我对你好?”
“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别有根杆子就往上爬。”
“……”
两人吵吵闹闹一路,慕容恪时不时拿出地图看一眼。走到某分叉路口,他转头对随从道:“留两个人在这里。”
立刻有人会意,自觉与大队分开。慕容翰下意识多看了慕容恪两眼。留后侦查是战争常识,但兰非晚本人就没有常识,跟着她的人更不可能有常识,所以他有点惊讶。
察觉到他的目光,慕容恪也抬眼往这边看去。修长的手指从衣襟中掏出一块象征身份的令牌,自他跟前晃了晃:
“父王让我来接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