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确定这支穿云箭能不能被远方的宇部看见。整个晚上一直抬头望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终于在即将破晓时,西边视线所及最远处,远远炸开一片血红色的烟雾。
“……”呵呵,完了。
……
兰非晚去找慕容皝说明情况,慕容皝还没开口,兰阙已经忍不住了:
“不行!绝对不行!你刚刚才从宇部那个魔窟里出来,我绝不允许你再去冒险!”
其实慕容皝对兰非晚的死活不感兴趣,甚至认为她要是能跟上次一样偷点情报出来就更好了。但是一见兰阙不同意,只好跟着摆出长辈架势,妇唱夫随:“是啊,你要听你姑姑的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姑姑得内疚一辈子。”
兰非晚眼珠子一转,知道慕容皝多半不在意自己,所以就把话头对准慕容皝:“可是,没有师父,我早就数不清死过多少回了。大燕不是以恩信立国吗?怎么能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
慕容皝没回答,觉得有点道理。这事传出去对兰阙的名声有益,就说兰非晚是兰阙教出来的孩子。
“况且,我师父跟宇部有仇,过去好几次宇部的情报都是我和他联手盗取的。姑父龙骧虎步,不更应该集齐天下豪杰杀出辽东、逐鹿中原吗?”她神采奕奕,“我保证,只要把师父带回来,他一定愿意为姑父驱策!”
她看见慕容皝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以为得益于自己那张一统天下的大饼。殊不知,真正让慕容皝感兴趣的是前半句话。
“那……”他扭头看了兰阙一眼,后者神色楚楚,脸上写满拒绝。
慕容皝对兰阙的宠爱向来毫无遮掩,兰阙说不,他就不会拂兰阙的意。他稍作一番思量,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正好,孤要派个儿子去宇部找兄长,你跟他的队伍一道,孤会叮嘱他照顾你。到了那边,能找到你师父就把他带回来,找不到也不可任性,乖乖回来,不要叫你姑姑担心,听到没有?”
兰非晚登时欣喜若狂,连连答应。
*
既然慕容皝说了“照顾”二字,她以为会要跟的是个哥哥,没想到是个弟弟。
第二日天刚破晓,兰非晚见到了在城门口等待自己的慕容恪。他跟随从们都是商人打扮,带了几箱沉甸甸的货物,领头的举着一面大大的“王”字旗,正迎风飘扬。
“玄恭?”她相当惊喜,“怎么还是你?你之前伤都没好透呢,又要辛苦奔波了。”
慕容恪一袭玉兰色阔袖锦衣,长身玉立,极有儒雅之风。只是在听到她的话后,依旧与上次一样,沉默很久,才慢慢挤出一个“嗯”来。
然后,想了想,再加一句:“不辛苦的,帮父王分忧,是我的份内事。”
主要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第一句用了“又”,难道是有厌烦自己的意思?但之后又提起自己的伤,好像有担心的意味在里面。只要如何回答?说谢谢真的感觉好奇怪,还是再嗯一声吧。
嗯完之后,又害怕她觉得自己太敷衍,太冷淡,再迅速左思右想一阵,加上一句。
“……”打死兰非晚都想不到,自己随口一句话,慕容恪能在心里想一长串的东西。她一心挂念师父安慰,并没有太多心思同他寒暄,见人来齐,直接道:“我们走吧,玄恭哥哥。”
一听这个称呼,他差点从马上跌下来。挥手示意队伍出发,迎着霞光,他脸颊绯红一片:“我是不是……比兰姑娘小几岁?”
算起来是这样的。“你叫我晚晚好了,不要总是兰姑娘兰姑娘,显得怪生分的。”她又纠正他一次,随后,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我印象里,好像没有与你提过年龄吧?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恪彻底僵住了,甚至感觉不到四肢百骸的血流。那天在街上遇见慕容垂,趁慕容俊不注意,他偷偷问了有关她的情况。慕容垂当时满脑子都是段诗伶嫌自己矮不要自己,压根没在意四哥的事,就把知道的所有跟兰非晚有关的,倒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
包括她比他大两岁。
“这个是……”他太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了,不得不撒谎,道:“父王他有对我说过你的事……”
“原来如此。”一个小插曲,兰非晚没有太在意。长路漫漫,她笑嘻嘻解释着自己对他的称呼:“姑父说要派个儿子去接他哥哥回来,让我听他儿子的话,不要乱跑不要惹事。我没想到会是你。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得服从你的命令了,叫声哥哥不过分吧?”
她调皮地朝他眨眨眼睛。他心都快跳出来了,手里缰绳快被他抓得断为两节。只是玩笑话,她向来爱看玩笑,但是他真的听进去了,非常认真地点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