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洲际酒店回家,秦喜转了两趟公交,到家时已经累到说不出话。母亲苏华正在厨房忙活,满屋子饭菜香。房间里安静极了,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看了眼床上正熟睡的小人儿又将门关上。 “小楠瞌睡真多。”她进厨房去帮忙,顺口说道。 秦母将刚装盘的菜递给她,“这个年纪多睡点没关系,白天疯玩了一天,这不回来倒床上就睡了。” “今天又去打球了?” “是啊,你这儿子,除了打球也没其他什么爱好。”秦母打趣道。 秦喜捏了块肉往嘴里塞,突然想起回来半天还没看到老爸,于是问道:“我爸呢?” “下去散步去了。” “下去多久了,我回来没看到他呀。” “估计又碰到牌友,被拉去打牌了吧。” 母女俩你来我往,聊天的功夫已经将晚饭准备妥当。秦母让女儿下去叫老伴儿回来吃饭,自己则进屋去叫孙子。 秦喜下楼的时候,夕阳西沉,正好照到她脸上。她抬手遮住眼睛,看着天边火烧似的云彩和小区初夏的新景象发了会儿呆。 陡然而起的喧闹声将她的视线从远方拉了回来,她笑了笑,直接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找过去。果然,十分钟后让她找到了正在跟一帮牌友玩的不亦乐乎的秦父。 秦父大笑着边洗牌边说:“不好意思了,哈哈……”看那样子,估计是赢钱了。 “哎呀,秦老师,你今天手气真是好。”牌友羡慕道。 “哪里哪里,老赵啊,风水轮流转,改天就轮到你赢了。”秦知远嘴上虽然那样说,脸上还是掩饰不住高兴。 “哎呀,秦老师,你女儿来喊你吃饭了也。”那老赵眼睛尖,老远就瞅见正往这边来的秦喜,连忙提醒他。 秦知远这才抬起头,一眼瞟见女儿,脸上却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哎呀秦老师,女儿来了,你还不高兴了。”输了牌的老赵盯着他不放。 秦知远一边解释,“没有,没有……”一边隔了老远向女儿喊道,“小喜,我这儿还有事儿,你们先吃啊。” “哎呀,秦老师,还是吃饭要紧,我们下次再打吧。”老赵一边说,一边作势就要将手里的牌往桌上摊。 秦知远正赢在兴头上,哪里肯放,一把抓起老赵的手腕,“不行,不行,打完这局再说。” 老赵又不肯再跟她打,于是两个人就撕扯起来。 “老爸!”秦喜已经到了他们跟前,一看她老爸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脾气上来便大声吼道:“老秦!” 要说这秦知远最怕的人就是女儿了,众人都知道,所以刚才才拿秦喜说事儿,不想再玩下去。 眼下,秦知远被女儿这么一吼,瞬间便恢复了理智,松开了手乖乖站起来。 秦喜换了一副笑脸,伸手揽过秦知远胳膊,笑嘻嘻地对牌桌上的人说:“叔叔阿姨,你们先玩儿哈,我们就先回去吃饭去了。” 另外三个老头几乎不约而同地赶紧摆手,“回去吧,回去吧,吃饭要紧。” 从牌桌到楼栋入口,短短的距离,秦知远一路上都在跟女儿闹别扭。 “你说说你,非要拉我走,让我少赢了不少。” 秦喜无奈道:“我说老秦,你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你没看到赵叔叔他们都不高兴了么?” “哦,输了牌就不高兴了啊,那我都不知道要不高兴多少回了。” 秦喜不想再跟他争辩,到了楼梯口的位置,她揽住老秦的手紧了紧。谁知道秦知远却将她的手甩开了,独自一人扶着栏杆,一顿一顿地拾级而上。 “唉,你……”秦喜叹了口气,几步追上他,跟在他身旁别别扭扭地上了五楼。 “怎么出这么多汗?”一进屋秦母就看见了老伴儿额头上的汗,忍不住问道。 秦喜关了门,故意抬高嗓门,“你老伴儿老牛掰了,放着电梯不乘,非要走楼梯。” “啊,外公,你走楼梯上来啊?”秦楠已经坐在了桌子边上,刚刚起床,眯着朦胧的小眼睛哑着嗓子问。 秦知远已经很不耐烦了,拖着一条腿坐到餐桌前,傲娇地说:“走楼梯怎么了,权当锻炼身体了,小楠,你以后也要多走走楼梯,对身体很有好处。” “啊?”秦楠从饭碗里抬起头,“我就算了,我还是喜欢乘电梯。” 吃完饭,检查了秦楠的作业,秦喜便把自己关进了卧室。秦母切了水果出来,放到正看电视的秦知远面前。 电视里放着最新一期的梨园行,秦知远盯着电视看得入迷
,秦母在旁边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 “哎呀,你有话倒是说啊,搞得我电视都看不安稳。”秦知远虽然眼睛盯着电视,其实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敏感的很。 秦母看了眼女儿房间,道:“你觉没觉得小喜今天有点怪?” “哪里怪了?”秦知远头也不回,“我没觉得她哪里怪。” “她平时不会睡这么早的。” 秦知远终于回了头,“哦,人家睡晚了,你让她早点睡,现在睡早了吧,你又觉得人家怪,我看数你最怪。” 秦母被堵得语塞,看了看女儿的房间,想了又想终于按耐住了起身去看看的冲动。 卧室里,秦喜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情她早就忘记了,想不起来,也不能想。可是,那个人的突然出现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再次打破。她要怎么样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他的掌控下工作? …… 第二天,当秦喜顶着一双熊猫眼到办公室的时候,陈启已经在她座位上等她了。见到她,胖子的身体动了动,将她单薄的椅子压得咯吱响。 秦喜闭了闭眼,就听到陈启阴阳不定的声音,“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秦喜强迫自己平定心情,跟着陈启来到了经理室。 那胖子今天似乎跟往常有些不一样,要是在平时,如果找下属有什么事儿,他会在办公室里用他的浑厚嗓音大喊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保证能让外面大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听到。 可是今天,他竟然亲自来叫自己。 秦喜心里打着鼓,忐忑不安地坐下。陈启给她倒了杯水,这更加将她吓到。一向只巴结领导的行政经理竟然对下属这么殷勤,太不正常。 强烈的不安让她坐都坐不稳。 “小秦啊……”陈启肥胖的身子靠上椅背,随着椅子摇晃继续道,“今天叫你来是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经理……”秦喜小心翼翼,她可不想丢掉工作,“什么事儿啊?” “咳咳……”陈启咳嗽了两声,“你这边可能会有个人事调动……” “调动?” “是这样的。”接下来的话似乎很有分量,陈启撑着椅子扶手坐起来,“早上我刚到办公室,就收到了上面领导的邮件,说是要将你这位集团最佳新人调到营运中心。” 秦喜“噌”地一声就站了起来。 虽然刚秦名其妙地拿了个最佳新人,但也不至于让上面的领导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吧,她试探地问道:“陈经理,是哪位领导给你发的邮件啊?” “哪位领导?这人事调动,当然是人事部门的领导啊。”陈启已经有些不耐烦。 “可人事部发这样的调令,也是相关用人部门的意思吧。”秦喜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味儿。 但是陈启才不会管这些,他只要完成领导下达的任务,成功将秦喜这尊佛送走就行。不过也真是奇了怪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小丫头近来竟然好运不断,先是秦名其妙拿了个最佳新人,现在竟然又要调去核心部门,简直走了狗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