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渊回到苏州,名人去寻访名医。陆峥没有了京城的那些糟心事,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气色都好了起来。
请来的大夫都说,陆峥的病不能操之过急,平日需得好生调养,加上陆峥不耐烦接二连三的换大夫,于是就只固定请一位老大夫,定期过来诊治。陆明渊安顿好父亲,便去了西南。但他绕了一下路,从崇州这边穿过去,并不打算走那条从苏州到西南边境最近的路。
杜月钲还活着的消息,总要同杜煜川说一声的,还有杜月钲与神宫的关联,还是见面说比较妥当,且听杜煜川短短两年,已经把崇州治理的很不错了,左右现在赋闲在家,他也想去看一看。
本想着走慢一点,一路游玩到西南。只是看着路上流民状况,陆明渊也没有玩乐的心思。和苏州临近的泉州遭了水灾,江水都漫出来了,淹了大片的田地,那些堤坝也不知是不是工部的人不用心,堤坝垮了,淹了周围好几个郡县。
泉州和苏州同属于南边地界,但泉州境内有大江大湖,常见水患。苏州更偏往京城方向,是以苏州境况还好,江南富饶之地,并不如泉州境况惨烈。
越往泉州方向走,灾民状况就更严重。尤其是泉州宣城,正是洪水频发地段,大水淹没了房屋田地,百姓辛辛苦苦的劳作打了水漂,又有许多人没有地方去,其他地方有亲戚的就投奔亲戚去了,更多的是没有着落的人。
偏巧,宣城夹在泉州和崇州之间,只是陆明渊越往崇州方向走,眉头皱得越紧。宣城是泉州的地界,怎么流民反倒都往崇州去了?
陆明渊寻了一家乡野茶摊,趁着老板倒茶时问了一下:“怎么这些人都往崇州方向走?不是宣城遭了灾么?”
“诶哟,这位公子,你是不知道,宣城乡民一开始是往泉州州府方向去的,谁料到这还没进城呢,就被关在城门外头了。就差没出动守备军赶人了,哪里还敢再往泉州走哦。”老板替陆明渊栓好了马匹,殷勤的来招呼客人。
陆明渊脸色一沉,驱赶灾民?
陆明渊寻思着,泉州的知府好像姓张,是安阁老一系的,现在已经这么猖狂了吗?堤坝一冲就垮,是工部的责任,还是工部和当地官府勾结,贪了修堤坝的银子?
他无意识的摩挲着剑柄,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回去要和圣上说一声才行。但是突然间想到,他已经告假了,告假的理由说是在苏州陪父亲养病,若是知道他到处乱跑,圣上不知道会不会又多想。
陆明渊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能直接上奏,那就只能给御史大夫写封信了。御史大夫有监察之责,还有一些人,不是任何派系的,那些也是盼着大乾好的人。
“这位公子也是去往崇州的吧?”老板殷勤的笑着。
陆明渊请老板坐下:“正是,我去崇州探亲。”
“公子有亲戚在崇州啊,那地方现在还算太平。”
陆明渊抬手给老板倒了杯茶:“我许久没有去过崇州了,之前还听说贼匪横行,掌柜的这话怎么说?”本也不是什么好茶,不过是里面加了一点茶梗子煮出来的水,但陆明渊对吃食从不挑剔,老板就更不会在意茶不好了。
老板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说:“崇州前两年是公子说的那样。隔一个山头就有一窝土匪,好多都是良民,被逼上山的。再后来,有几个人多规模大的寨子,收编了好几个小寨子,形成了好些个成了规模的贼窝。那年头,当强盗的比良民还多。都是从那安东王谋反那年开始的,那年突厥人退走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杀,财物粮食能抢的就抢,抢不走的就烧,真没剩下什么了。好在后来来了个京官,是个厉害的,带着人,把官府衙门立起来了,又重新梳理了户籍,重建崇州四城的守备军,一个土匪窝一个土匪窝的收拾,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两个,估计没多久,也会被打服的。现在太平多了,出门也不担心遇上劫匪,别人知道哪个地方有土匪的,都绕着道走,就等着这位州府早点把强盗全灭了呢。”
陆明渊见老板自己喝了,才敢端起茶水喝。不是他小人之心,是他路上遇到过不少黑店。若不是他武功尚可,随身带着剑,怕是早被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撕了。
果然如那老板所言,越往崇州方向走流民越多,等他真正到了崇州境内,流民反而少了。陆明渊甚至在经过临城官府的时候,还看到门口有人拿笔在登记,旁边还有粥棚。他暗暗点头,看来杜煜川治理的果真不错。
只是到了杜煜川的府宅之处,却被告知主人家出去剿匪了,才去没多少时日。陆明渊暗道不巧,只能写下信一封,让崇州的暗线等杜煜川回来交到他手中。但是杜月钲和神宫有关的事情,却不好写在纸上。
陆明渊见杜府中的仆从神情轻松自然,不由问道:“你怎么不担心你家主人?”
那仆人说:“家主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之前周边大大小小的土匪窝都是大人领这守备军去打的,每次都是大胜而归。”
陆明渊笑了笑,见那人脸上很是自豪,便也能想象是个什么情景了。
准备离开时,陆明渊无意间回头,发现有一穿着石绿色的长衫的青年人,朝杜府门口走来。等走近了确是直接进了杜府,几个门房都没有阻拦。反倒是因为那人的左腿有些瘸,还有仆从上前来扶。
陆明渊停下了脚步,这人他认识。竟是喻府的小公子,喻知行。喻知行是国子监出来的学生,更是永和帝年间的□□。当时红衣白马游京城的时候,可谓风头无两。
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人竟然这副模样,还和杜煜川有关系。
陆明渊不禁感慨,读人就是读人,好好的青绿色衣衫,在薛晨身上是一派的风流潇洒,在这喻知行身上,却是如山间松柏一般,卷气扑面而来。又有些可惜,此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但他久不在京城,也没有叮嘱人任特意去关心,因此并不知道这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记下这件事,回头找人打听打听。
时间还早,陆明渊写完给御史大夫和杜煜川的信,难得的看看这人间烟火,一路走来,多是哀鸿遍野,他存着看看崇州现状的心思,便在这里四处逛了逛。崇州四城,除却临城多流民,就是樊城的状况略微严重些,但是也在慢慢重建了。
一路入了西南边境,见到了长姐和小外甥。陆明渊的长姐陆婉悦,六年没有见过家人,儿子纪珩都已经六岁了。两人见面,陆婉悦又哭又笑的,纪舟和陆明渊哄了好一阵才哄好。
陆明渊之前知道小外甥的名字叫纪珩,就知道这名字一定是他姐姐给起的,纪家一家子的武将,也就陆婉悦喜欢看,幼时总想嫁个翩翩君子,世事无常,后来嫁给了同为武将的纪舟,不过这些年总算过得快活,也不比嫁个君子来的差。
陆明渊想起了小外甥的名字就想笑,没和姐夫说姐姐未出阁时的小心思,若是纪舟知道,怕不是要黑脸了。
陆婉悦想让弟弟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她很想念家人。纪舟明白妻子的心思,也劝着陆明渊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她。
“你不在这里多陪陪珩儿?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有个舅舅了。正好我最近和纪瑞要去趟进城。”纪舟笑道。
“那行,我在这儿多陪陪姐姐和珩儿。”陆明渊想着珩儿该长高了,以前托人带给他的小木马磨牙棒现在都不适合去玩了,便也准备多做一些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的玩具。
“不过纪瑞兄弟去京城干什么?”纪舟去京城是常事,但是纪瑞?
“他呀,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他大哥给他相中了平阳侯府的姑娘,听阿岚说人品也很是不错,准备带他过去给人家掌掌眼呢。”陆婉悦笑着说。
“......”陆明渊自己没有娶妻的意思,险些要把纪瑞的亲事给忘了。听到姐姐这么说,怕姐姐的话头儿转到自己身上,连忙借口说要去看外甥。
现在这里不止珩儿一个孩子了,纪岚的儿子也在,只不过还小,珩儿每天都要去看弟弟。
童言童语的逗着更小的孩子,看得旁边的大人发笑,陆明渊到的时候正好碰见这场面。
在旁边看着两个孙儿的中年人正是平西王纪缙。纪缙早些年就把统帅职位交给纪舟了,这些年深居简出,除了西南边境的百姓,显少出城见其他人。
陆明渊连忙行礼。
他是知道纪缙在这边的。
“行了,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多礼节。珩儿,快来见过你舅舅。”
纪珩好奇的看着他,他是知道自己有三个舅舅的,也知道大舅舅和二舅舅已经不在了,虽然不懂“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但是每次提到这个,阿娘都会很伤心,他也就不提了。阿爹和阿娘说的最多的也是小舅舅,小舅舅还每年给他送礼物,他都知道的。
也许是血缘天性,纪珩并不怕生,很快的就和这个小舅舅熟悉起来了。
陆明渊待了一段时间,便要告辞回去,纪珩这段时间看到小舅舅给自己做的小木剑、小木工觉得小舅舅特别厉害,缠着他不让他走。陆明渊失笑,也不远外甥伤心,便答应再陪他几天。
岂料,就是待着的这几天时间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