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第一个被齐天寨剿灭的山寨,这个山寨其实离县城不算远,所以被第一个选中其实也不算冤。
这个距离怎么说呢,如果是在太平年间,在山寨这个位置哪怕是被偷了一个铜板,都得算进县城的治安事件里面。由于当山匪的第一要素就是要远离城市,哪怕是已经变成了废墟的城市,毕竟只要有政府想来管理,最先恢复秩序的一定是城市,那么最先被剿灭的山匪一定是最靠近城市的那家。所以总的来说,在这个距离安家的山匪要么是没有太强的实力,抢不到一个风水宝地,要么是落匪太晚,好地方都被抢光了。
这个也是林海决定宽大处理这个大当家的原因之一,毕竟没什么实力,落匪又晚,感觉上做不了太多的坏事。
大当家被关在了县衙的大牢里,这次带路的是山寨里救出来的一个农奴,这是陆友强行要求的,林海虽然没理解为什么,但是也没坚持。
“大人,这就是寨子的界碑,大当家说得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才不会在他的地界上坏了规矩,就在这立了块界碑。”回答问题的人叫做张春,算是农奴里面机灵一点的,据说还认识几个字,就被选来带了路。只剩下一条胳膊的张春躬着腰,一直把视线保持在了林海的胸口以下,先是对林海行了个礼,再小声的说道。
“金师寨”林海看了这个石碑一眼,问到:“所以这里就是你们的山寨了?为何我什么东西都没看见?”
“回大人的话,这里离寨子还有十几里,当时大当家的说把石碑放得越远越好,越远就说明寨子的地盘越大。但是扛着石碑的几个兄弟实在是走不动了,不管管事怎么抽都起不来,大当家才同意把石碑放在这里。”张春赶紧回应道。
“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甚至都不是个路口,这个石碑放在这里有人看吗?”林海还是对这个界碑很好奇,毕竟一个山寨也要给自己画个界,弄得很正规的样子确实难得。
张春颤颤巍巍的抬起唯一的那条胳膊指向界碑的下方:“大人,您要是不信,可以挖开这个界碑,当时扛碑的六个兄弟都埋在下面了,我挖的坑。大当家的说要想基业千秋万代,得找人奠基才行,刚好这六个兄弟累得起不来了,大当家的图方便,就把他们都给活埋在这儿了。”
一根根汗毛瞬间炸起,林海一时间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一个山匪,要给自己立界碑,还要有基业,还要千秋万代,甚至还要用活人奠基,这是一种何等的荒谬与残忍。
努力深呼吸之后,林海暂时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说实话,打了这么多年仗,林海见过杀人的,见过被杀的,一场仗打下来林海见到的死人比以前看电影里的死人还多,但是林海没见过用如此荒唐的理由来杀死自己人的。
“这些人就不是你们大当家的人了?他如此做岂不是自坏根基?还讲什么千秋万代。那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林海问道。
“三年前,大当家终于有了个儿子,找了个神婆算命,说是给他儿子起名叫做马禹,应和了传说中圣皇的名字,以后能有皇帝命。寨子里有三个人识字,小人算是一个,大当家的就让我们给他儿子写诗,说既然是皇帝就不能没有诗词应和。可我们三个都是给人当账房出身的,让我们算账还行,是真的不会写诗啊。”
说到这里,张春一屁股坐在地上,始号啕大哭。林海在战场上见过这样的哭法,这是恐惧到了极点的哭泣。张春哭得全身都在抽搐,却没有一点眼泪流出来,不知道是流干了还是再也流不出来了。
林海没有打扰张春,待张春慢慢平息下来,就听到他一边抽搐一边说道:“大当家的不信,说识字的就会写诗,他数一个数,写不出来就砍一条胳膊,砍完了砍腿,砍完手砍头。小人小人运气好,是最后一个,小人就努力的想啊想啊,另外两个人就在小人身前,被砍成了六块,十二块人就杂乱的放在那里,小人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了。还好还好刚刚把小人的左胳膊砍掉,小人就写出来了,真的,小人写出来了啊。大人小人背给你听”
“天生皇命就姓马”
“一统天下只有他”
“他日打进京城去”
“漫天都是大红花”
“大当家的说这首诗写得好,还赏给了小人两个野菜饼子,一个足足有半斤呐!”
“天生皇命?”林海听了这首连打油诗都不算的“诗”,和身边的义兄们对视了一眼,渐渐的知道了陆友让张春带路的意思了。
“来人,把碑砸了,起出尸骨,带回去安葬。我们继续去寨子里看看。”
念完诗的张春平静了不少,一路带着林海到达了山寨。
在整整一个上午的参观中,林海见识到了他没有想过的残忍。
从界碑到山寨门口,每隔九十九步,就挂着一具风干的尸首,据说都是寨子里敢于反抗的人,大当家觉得把这些人挂在这里,有助于体现自己的威势。当然,其实也没那么多人有如此强烈的反抗精神,所以后来大当家为了整齐、好看,又随机抽杀了十来个人补充进去,总算是拉满了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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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寨的地牢里,林海见到了各式各样的刑具。说实话,这些刑具制作得算不上多么的精细,大多粗制滥造,不少是用武器和农具改装而成,也有不少直接就是用木头做的,虽说比不上官府地牢里的制式农具,但是胜在有创意,例如说张春很是仔细的给林海讲解了如何把一个长得和红酒开瓶器一样弯弯绕绕的,但是足有一米长的木棍子从人的谷道里塞进去,然后又是如何将这个人钉在寨子中间的柱子上以儆效尤。
“大人,小人的亲哥哥就是被这跟棍子钉死的,他足足嚎了三天三夜,他儿子看不下去了,给了他一棍子,帮他走了。然后再被钉在这里的就是我那个十五岁的侄子,小人胆小,没敢去帮他。”关于这根棍子,甚至关于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张春都能说出用法,在什么时候用过,对谁用过,毕竟相比在地牢里偷偷摸摸的行刑,大当家更喜欢当中处决,这样才能更加体现他的权威。
“你哥的罪名是什么?”
“我侄子饿了,他偷偷打了只山老鼠。寨子里的规矩,一草一木都是大当家的,所以他得给山老鼠偿命。”
就在这个山寨的聚义厅里,陆友向所有人讲述了他的见闻。
“我们就直愣愣的攻了上来,说实在的,对方连一把拿的出手的弓都没有,就组织了一群人在寨墙上扔石头,也扔不远,兄弟们砍了棵树就直接把门给撞开了。”
“我们放了一阵箭,又冲进去砍死几个人,对面就全投降了。总的来说,俘虏了四百多人,其中能有力气有兵器的大概五十个,一直在反抗的就是这群人。然后还有三百多个饿得半死的,估计是想让他们去堵门,被后面督战的砍死了几个,结果这群人没力气,我们把门撞开之后,后面督战的也投降了。”
“那应该还有一些人呢?”
“还有二十一个女的,,被关在一起,都很年轻,小的十四岁吧,大的似乎也就二十出头。平时用绳子困住,谁有欲望了就直接解开一个带走,随你怎么折腾,弄完了捆回来。平日里这群女孩子就负责做饭浆洗衣物什么的。我问了下,最多的时候有七十多个女人,后来有性子烈的自杀了,有受不住折腾死了的,山匪又陆陆续续劫掠了些回来补充,我们来的时候就剩下这些人了。知道我们是官军之后,已经自杀了好几个,看不住,稍不注意就自杀了,现在只能先把他们捆起来再想办法。我们想请流民中的女人去帮忙劝一下,结果没人去,说她们不干净。”
“山寨里每个人都能参与奸淫?”
“那怎么能,也就大当家和他手下那帮山匪,其他的充其量就是个农奴。”
“应该还有一些人,是什么人?”
“受了刑没法干活的菜人。就给一点吃的养着,什么时候下锅看大当家的胃口。”
在县衙的大牢里,林海对大当家是这样说的:“我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我见识过的血腥远超过你,但若论到无意义的残忍和纯粹的恶念,你确实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听说你以前也就是个做小买卖的,你是不是也想说你原本就是个好人,是乱世逼的你?”
林海对着大当家说道,不过大当家的嘴已经被缝得严严实实,应该是回答不了,所以林海继续说:“乱世可以逼人去抢,去偷,去死,但是只有你自己能让自己无节制的作恶。为了你,我从你那个恶心的地牢里带回来一样东西,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对了,你有一群老朋友,很想念你。”
随即,林海从身旁的狱卒手上接过来那根弯弯绕绕的木棍,吩咐道:“给他穿进去,然后把他定在木板上,送到那群女人的房间里。”
说完,林海对着睁大眼睛拼命挣扎的大当家说道:“我尊重你定下的规矩,如果三天后你没死,我放你走。”
于是,关于俘虏如何处理的规矩也就算是定下了,简单来说,对于山匪,有过作恶但不涉及人命的,会在不告知刑期的情况下在各个矿场工厂和农场劳动至死,涉及到人命的,无一例外都会被处决,不过处决方案改成了绞刑,算是一种仁慈。至于大当家这种,一般都会使用他们当初最喜欢的刑法方式处理掉,当然,如果在特定时间有用的大当家,例如需要用他去招抚别的的,会被赦免一阵子,用完之后,还是会被处决掉。
对于以上这种和大凉帝国法律有极大冲突的做法,清河县内的所有人,都表示了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