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阿姐面前,从来都知心听话乖顺,可为何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阿姐看到了他暴虐残忍的另一面呢?
他心中虽懊恼,却也不悔,为了阿姐,他可做任何事,遑论杀人。
若是阿姐为安,他甚至可以自己去死。
这一念头闪过,他胸中又升起了几分悲凉之意,阿姐总说自己连累了他,可若是以后他的身份暴露。。。。。。
到底谁连累谁还说不准呢。
他这边想法未歇,正是黯然神伤之际,却突然听到一道细微的响动,似乎就在他们身后。
阿不心道不好,忙回身去看腾婴,映入眼帘的却是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腾婴被人挟持了,而挟持的人却是一名金威卫。
金威卫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模样,眼梢微吊,目光阴狠,他外头衣衫尚整,只下衣角却露在外面,松松垮垮的,像是刚小解完。
此刻,他正一只手掐着腾婴的脖子,另一只手反握着腾婴的两只臂膀。
“是你杀了他?”
金威卫斜了眼地上的小太监尸体,狞笑着问阿不。
阿不冷笑一声,“我说不是你信?”
“自然。。。不信,”金威卫冷哼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问你来这做什么,因为这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杀我的人,你既杀了我的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的人?”阿不心下一慌,根本无暇深思金威卫话中的意思,只一双眼死死盯住金威卫掐在腾婴脖间的手,“你若敢杀了她,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吆喝,”这金威卫从前是跟着常青的,历来跋扈惯了的,今日还是头一回听人对他发狠,难免觉得有几分意思。
且他上下将阿不打量,见阿不身条细长,借着远远的一丝亮光,隐约能看出阿不眉清目秀极为鲜嫩,他目光里不自觉带出几分贪婪来。
“不杀她也可以,”金威卫掐着腾婴的手松了松,又低头看了几眼腾婴的穿着打扮,不由发出几道极为得意的笑声,“原来是永巷的人啊。”
他已认出了腾婴,他还以为腾婴与阿不都已握在了他的手掌心,会任他摆布。
他以为他手中挟持的是一个娇弱女人,无力与他对抗。
可他却不知,眼下这女子白日刚经历一场危险,夜里又看见了一次杀戮。
血腥虽不好闻,但却在迫不得已之下是必要的手段。
尤其令她不能忍受的是男人那句:“杀了我的人。。。”
还有男人对阿不打量的眼神,其中的意味令她不寒而栗。
既然阿不可为她杀人,那她又为何不可为阿不杀一次人呢?
且眼前这个男人虽身为金威卫,但却只纵享乐的男人是多么该死。
腾婴望着阿不的眸光悠长又坚定,她与阿不说到底是同一类人。
那就是,谁威胁了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都可杀之。
她朝阿不笑了笑,被紧紧掣肘的双手在背后忽然动了动,就在刹那之间,她指尖突然多出了两枚银针,其中一枚细长的银针猝不及防之下刺到了金威卫的右手腕上。
先是一痛又是一麻,那金威卫只觉右手忽然使不上力了。
就在他左手握右手,正是惊异之际,忽觉喉间也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待他发觉时,为时已晚,他捂着喉咙处,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他大睁着双眼,怆然倒退,想跑却踉跄倒地。
再然后,他蜷缩着身躯发抖,不过一会便没了动静。
暗夜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腾婴垂眼望着自己的双手,阿不却欣慰的看着腾婴。
“阿姐,他该死,”阿不对腾婴道。
“我知道,”腾婴对阿不笑了笑,目光里夹杂着释然,“只是我从没想过有一日,我会用这双救人的手做杀人的事。”
阿不还要宽慰腾婴,却被腾婴制止了。
“将他们二人先藏起来,我们快点离开,”眼下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们做这么多就是为了离开此地。
“好,”阿不忙应了,立即弯腰将金威卫与小太监二人的尸体拉进假山后面。
阙阑宫中原来被火光照亮的半边天也渐渐暗了下去,夜色正浓,腾婴与阿不悄无声息的离了去。
然而当两人消失的那一刻,他们却不知,假山的阴影处正有一人缓慢踱了出来。
他笼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双手背在身后,似松似柏,笔直站立良久,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最后才低低笑道:“师妹,你怕是不知这才是真正的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