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马后,腾婴与白浪两人便去见了荆不言。
此时荆不言已从太极殿回返。
金威卫历来便有正副统领两位,且这两位统领虽同在一处卫所,却分别在两个院子里办公。
正统领常青住在北边院子,荆不言处在南边。
南边院子里,还有一座小楼。
小楼是八角檐制,底下三间屋子,二楼亦是三开间,南北相望,与太极殿的屋檐一般高,可俯瞰整座皇宫。
小楼四面悬着四串风铃,每每承台山钟声起,铃铛也会随钟声舞动,叮叮当当之音响彻在整个小楼里。
此时已是一日将毕,腾婴刚踏上二楼楼梯,便远远听见遥遥传来的钟鼓声,与那屋角的风铃一唱一和,仿佛敲击在她的心上。
从前她不是没听到过这钟声,但因身在永巷,又处皇宫偏僻一角,越过层层叠叠的各处宫殿,传到永巷时那声音已不大清晰,然而此刻,听到这钟声,她却莫名觉得烦躁,直到面对荆不言时仍有些心不在焉。
“迷迭云香?”荆不言听到白浪说起二人中了迷迭云香时也不由微微吃惊。
“可不,”白浪坐在荆不言对面翘着二郎腿,
楼上着炭盆,屋中和煦温暖。
荆不言着一件青竹黑的长袍,用一根橙金色的腰带紧紧束着,衬得他修长玉立,袍子前襟左右各绣着一只展翅的白鹤,醒目又张扬。
只见他尾指轻点着桌面,蹙眉沉思,“从谁手里流出去的?”
迷迭云香既属魈营所有,按理查出从谁手里流出去的不是难事。
若是知晓从谁手里出去的,那么谁是凶手也不难查。
然而白浪却摇头否道:“我都查过了,应不是从我们这边出去的。”
白浪对自己手下人的所作所为还是心里有数的,况且没大哥的授意,甭管是杀人还是下药,手下人是绝不敢随意行事的。
“难道是那边出去的?”
荆不言沉吟着道。
“也说不准,”白浪讥诮一笑,“毕竟这些下三滥的玩意都是那女人整出来的。”
荆不言听到白浪说到那女人时,神色瞬间紧绷,气息也微微重了几分,“阿浪,慎言。”
“切,”白浪哂笑一声,却不曾反驳,转头朝向未曾掩紧的厚重的棉帘子缝隙望去,只闻那随风摇荡的风铃清清脆脆的响着,声音便有些飘忽不定,“大哥,我厌了,倒不如让她听到,好死不活的给个痛快也好。”
“阿浪,”荆不言眸中闪过痛色,深吸了口气,尽力压住胸口涌起的血腥之气,厉声喝道:“不许再胡说。”
白浪骤然回神,他也不知今日怎的了,仿佛十多年来压在心口的那些孤独与绝望猛然间便爆发了出来。
那些走过的坎坷来路,还有未知的迷茫前路。
可是,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他曾口口声声的说要报仇,要所有弃他的人付出代价,让那个高高在上的让他们变成这幅不鬼不人模样的人不得好死。
他什么还没做到,怎能轻言放弃心生退意呢?
“大哥,对不起,”白浪眼神黯然,羞愧的低下了头。
“腾婴?”
见白浪悔悟,荆不言这才发现自进屋,腾婴便一直不曾言语。
他不觉警惕,回头便瞧见腾婴直直立在楼梯口,目露茫然,仿佛入定一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腾婴?”
荆不言又唤了一声。
他这声落,外头的风铃也随着承台山的钟声停止而骤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