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悄悄对着老妇比了个手势,老妇见状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男人于是拢了身上的披风,从墙角处走了出来。
披风将他裹了个密不通风,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狭长的眼尾微微翘着,本该十分风情的眼此刻却含着与这夜色一般的阴霾。
他轻轻将风雪掩住的屋门拉开了一条缝,闪身出了屋。
站在屋门前左右去望,半丈宽的永巷,一眼便可尽收眼底,只除了他的身影,积雪上再无其他痕迹。
他又朝巷口处望了望,稍一犹豫,最终还是闪身又回了屋中。
十二月的天里,大雪一下便是好几日,不一刻,大雪便淹没了刚刚他脚下踩的地方。
只是,大雪可掩盖脚印,掩去活人留下的痕迹,可有些东西却是无论如何抹不掉的。
就比如,雁息巷里死人的味道。
焚烧的尸首被带了去,地上的焦黑也被打扫了好几遍。
可是,死亡的气息依旧笼罩在雁息巷的四周。
寒鸦夜啼,但冬日里难以觅食,鸦叫便少了些底气。
几只寒鸦落在雁息巷的墙头,几双小小的眼睛贪婪的盯着青石板地面。
仿佛那里的砖缝里还藏着可口的美味。
可无奈,积雪有些厚,它们看得见吃不着。
只这情形不过持续了几刻钟,远远的,似有影子在静悄悄的靠近。
细细瞧去,那影子形如鬼魅,披散着发,三步一蹦,并不如寻常人一般走路。
寒鸦似被这鬼魅惊吓住,扑腾着翅膀便要离去。
然而到底慢了些,片刻间便见那鬼魅纵身一跃,双手朝墙头左右一提溜,便有两只寒鸦被捏住了喉咙。
鬼魅落了地,垂下脑袋去打量自己的双手,见那寒鸦在自己手中挥着翅膀死命折腾,不由狞笑两声,双手一紧,那两只寒鸦便止了响动。
双手再一松,两只寒鸦无声无息的落入了雪中。
鬼魅愣了半晌,望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不解又似乎很是兴奋。
只见他将自己的双手高高扬起,仰着脑袋去瞧,有雪粒落在手指缝里,他嘿嘿笑着,像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突然伸出了舌头去舔自己的指缝。
指缝里似乎还残留着寒鸦的血迹,他全然不顾的舔舐,仿佛那混着血迹的雪水便是这人间最美的味道。
披散的长发遮了他的脸,让人辨不出他的模样。
他开始在雁息巷里来回奔跑走动,像是找不到出路的无头苍蝇,每每走到巷口都似有什么东西拉扯着他一般又往回走。
他耸着鼻子左右去嗅,如一只怪兽,忽双腿直立,忽又四肢着地,待再回到两只死去的寒鸦旁时,他又开始胡乱四撞,似在寻什么,却偏偏又寻不到。
雁息巷里混乱不堪,扬起的雪花将寒鸦的尸体掩埋了起来。
但他做这一切又偏偏无声无息,这么冷的大雪天里,纵使金威卫都不会来这偏僻的暗巷。
可,巷口却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有人挑了一盏灯笼,脚步惶急,似也在寻找什么。
“呜。。。。。。”
四处撞墙的鬼魅看到了灯笼,忽然之间便如看到了出路。
只见他纵身一跃,如闪电一般扑向灯笼处。
眼瞧着便要将人扑于身下,却见来人不慌不忙的从袖出掏出一样物件。
高高举起,轻轻一晃,“叮铃铃”一道脆响,像悬于寺宇角檐下的风铃,瞬间便让鬼魅定住了身子。
来人伸手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迅速塞进了鬼魅的唇中,只那么片刻,鬼魅的眼眸便眨了眨,“姑姑。。。。。。”
鬼魅神魂似归了位,认出眼前来人。
唤人的声音虽含混不清,却依旧能听出是个年轻的男子。
“回吧。”
来人挑着灯笼,并不看鬼魅,只抬头望了望天,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波澜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