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缘把梦境的内容在脑海里重现到这里,发现自己最思念的,还是厌拂满做的阳春面。
那会两人从生死境里出去,厌拂满也没问她恢复了哪些记忆,又为什么会有记忆需要靠生死境唤醒。
他只给离清缘做了碗阳春面,推到她面前,说:“吃吧。”
离清缘吃得狼吞虎咽,好几次差点噎死自己。但其实她也没有这么饿。
这样吃着吃着,她忽然就开始哭,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往面汤里掉。厌拂满也还是那样安静看她哭,也不问为什么。
就和不问她为什么修无情道一样。
但离清缘憋不住了,她一摔筷子,简直是无理取闹:“你为什么不问我都发生了些什么?”
厌拂满便懒懒散散点一点头,配合似地随口一问:“你发生了什么?”
……简直是敷衍!一点也不好奇的敷衍!
离清缘便气闷着不说了。
但当天晚上,她还是没忍住,提了酒去找厌拂满,说要和他不醉不归。
厌拂满在山中亭子里坐着,月下人白衣飘若流雪回风,恣肆如仙。他见她来,倒也不惊讶,也就陪她喝。但离清缘酒量其实不大好,没几杯便醉得醺醺然,噼里啪啦把自己的事倒了个干净。
离清缘说自己是南疆人,蛊术却学得不好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小时候是被拿去试蛊的。
她对着厌拂满摇一摇食指,神色洋洋自得:“蛊人听说过没?我父母当年收养了七个女孩子做蛊人,其他人全死了,就我活下来了——”
“我——”离清缘哎一声,“我真是天选之人。”
她喝醉了酒,叙述起事情来颠三倒四,胡言乱语的,但厌拂满还是听懂了。
南疆人多以制蛊为生,于是便也有了专门试蛊的人,这种人叫蛊人。蛊人终年不见阳光,自幼被养在地下石室中,与蛊虫同吃同住同睡。
离家父母收养孤女做蛊人,但自己的亲儿子却因误食烈性蛊虫而死。儿子死了,离家父母太过沉痛,再无心制蛊,也好像突然就醒悟了养女也是个人,便把离清缘从那个满是蛊虫的地下石室里放了出来,给她喂了忘念蛊,开始愧疚着加倍对她好。
但当向山神献祭年轻少女便可实现任何愿望的轶闻传入离家父母耳中时,他们还是毅然决定上禁山,求山神,拿离清缘一命,换儿子一命。
离清缘喝得醉醉昏昏,这会趴在桌案上眯着眼絮絮叨叨得都快口干舌燥,却见厌拂满还是那副无波无澜样,不免又炸了毛:“厌拂满,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啊?你就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吗?”
厌拂满走过去,蹲她身前,倒是笑了:“行,那我问,知道你父母是这种人了,后不后悔杀你前夫?”
——前夫?
离清缘扶着有千斤重的脑袋想了会,才确定他说的应该是檀秋祝。欲修无情道成仙开始,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这会恍然听见,倒是让她意识清醒了点。
“看起来你也不是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嘛!”离清缘哼了一声,坐起身来看厌拂满,下一秒,她竟是猛地扑了过去,揽着厌拂满的脖子抱对方了个猝不及防。
厌拂满还懵着,这边离清缘就“啵唧”一声在他唇角印了个吻下来,她捧着厌拂满的脸,笑盈盈道:“当然不后悔呀,不杀他,我怎么能遇见你呢?”
见厌拂满不动,离清缘更放肆了,她可能真醉得厉害了,竟又伸手扯了厌拂满衣襟,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近得不能再近,她歪了歪头,一双灵狐似的眼睛亮晶晶的,问:“师父——”
“我——能睡你吗?”她尾音雀跃地上扬,音调被拉得极长。
忽“咚”一声,门扉被叩响。
离清缘的回忆卡断在此,她走过去,拉开房门,果然见到正立在门口的檀秋祝。
“表哥?”离清缘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刚醒的迷茫样,问,“什么事呀?”
“绣坊的人送嫁衣来了,待会去前厅瞧瞧有没有喜欢的。”檀秋祝温声说,“若都不满意,我们待会便亲自去绣坊挑。”
......那送来的嫁衣里一定会有她喜欢的!
不对...檀秋祝来真的啊?真的开始准备了啊?离清缘扯了扯嘴角,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拿个什么表情出来面对了。
“谢谢表哥。”离清缘用装出来的略带惊喜语气道声谢后,便说,“那我先去绾个发。”
她正要转身,檀秋祝却倏地伸了手过来,攥住她流泻而下的未梳长发,掬在了手里,轻笑一声说:“不急,我替你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