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早已被堵了嘴,直从嗓子眼里发出凄厉又沉闷的哀嚎。庄燏冷冷地看向郭凝,无不讽刺地问道,“怎么?你还有兴趣观刑么?还是你想亲自去庄烁府邸走一趟?”
郭凝知道他动了气,只随他一起走到殿外,她缓了口气,强忍着心下的躁郁问道,“你方才说的一尸两命是什么意思?”
庄燏轻蔑地看向她的眼睛,冷漠道,“他们暗结珠胎,所以你庶姐才急着出嫁,只有你还被傻兮兮地蒙在鼓里。怎么?在我母后的宫宴上惹出这样的祸事还不够,还妄想着事有转圜么?”
郭凝再压抑不住愤怒,厉声质问道,“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喜欢高高在上地看我出丑是不是!你就这样看着郭音玩弄我于股掌之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越说越气,直酸红了眼眶,“这小宫女是你母后身边的人,名叫慧月,她今日死于非命,是不是也有你知情不报的功劳?”
“吴子匀的伤也合该算到你头上!你是想看我出丑么庄燏?你以为这样我便能知难而退?那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
二人身后静静跟着的宫人早已越退越远,宫中隔墙有耳,郭凝当众直呼储君名讳,失态至此,已然犯了大不敬之罪。
郭凝毫不顾忌庄燏气到铁青的脸色,甚至有些快意地继续道,“我不在乎郭音是不是有了庄烁的孩子!去母留子也好,从长计议也罢,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我铁了心要和庄烁在一起,求你放过我好么!”
她话音未落,便被庄燏紧紧地揽到怀中,他的吻强势落下,不容她反抗地截住了她剩下的话。郭凝眼中的泪再止不住,连成串地滑落下来,他用手轻轻地拭去脸她上的泪水,似隐忍般与她耳语道,“景见秋,你好狠的心。”
“轻则失根,躁则失君。为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轻浮盲动,朝令夕改...” 泪眼朦胧间郭凝竟莫名想起了记忆深处的这一幕,帷帽遮面的太子与师父品茶论道,他见她进来,便不再言语。
那时师父还未闭关,景见秋也还不知道自已命中的情劫与龙脉有关。她只觉得太子生性孤僻,便是自己贵为神女,多年来也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每每入寺,他大多都与师父独处,抑或是为了皇家的祈福法会,多年来与她有过的交集少之又少。
景见秋为师父添新茶,故意甜声问道,“殿下可要换杯茶?”
太子矜贵,疏离道,“神女客气了。”
景见秋暗叹一声无趣,总觉得这人无形之间像是对自己避之不及,仿佛她不是护国神女,倒像是祸国妖女一般。
景见秋行礼退下,却感觉身后跟了股灼灼目光,待她再从门外回头看去,便只见有风袭来,轻轻带动了太子遮面的影纱,师父笑意盈盈,却再听不清他们说着什么...
往日如烟,再想起师父她依然心如刀绞,她狠狠地推开庄燏,痛声说,“原来是司家的真龙,怪不得不肯成全我们。”
庄燏早已收起方才狂乱失态的面目,他于逆光处翩然而立,看向她的神情似悲悯又似宽仁道,“司鹤南躲着你,南宫秉纶顺着你,可惜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今生庄燏有幸,定当竭尽全力,只为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若要把故事讲得简单一点,后世的画本子应该会这样写:“护法神女景见秋叛离师门,与东宫僚属许清池私通,二人遁入诡道,密以倾覆司氏皇朝。”
庄燏所谓的力挽狂澜指的自然是他不会允许庄烁登基为王。
当年景见秋与许清池滴血为盟,相约三世,只要她能在三世轮回中都力助他称帝,便可帮他彻底改写堕入悲苦的命格。她不忍许清池受困于见不得光的身份,更见不得他被司鹤南肆意凌辱,最终决定与他同走这条不归路。
在许清池之前景见秋并不懂得爱人的滋味,是他让她知道了什么是心有挂碍,百转千回却又乐在其中。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代价会如此惨烈,待她恩重如山的师父最终竟因此丢了性命。
郭凝不忍再回首当年,也不屑再与庄燏多说半句,只拭了泪冷声冲他身后的宫人吩咐道,“送我回去。”
宫人们不敢动作,纷纷为难地看向庄燏。庄燏走到她身侧,轻声道,“我陪你走一段。”
二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中宫门口,庄燏不入殿,嘱咐她说,“母后若问起,便说你被我宫里的人请去看字画了。”说着竟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卷画,“这是我近日练笔随意画着玩儿的,你回府再看。”
郭凝正想拒绝,便见郭音面色惨白地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回来。郭凝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几步路竟走得踉踉跄跄,只顺手接了庄燏的画,朝郭音迎了上去。
郭音见了她,当即便挣脱了宫女,她柔弱地唤着“阿凝”,眼看着就要跪倒在她面前。郭凝冷眼看她做戏,却听庄燏在身后肃然道,“郭小姐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