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音被吓得不敢再跪,竟连要向庄燏见礼都忘记了,只神色慌张地呆立在原处,怯懦道,“阿凝...我听闻陛下去了贵妃娘娘宫中...我摸去贵妃宫门口等陛下...却见...”
她说得支支吾吾,显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不听她说完郭凝也猜到她极有可能是撞见了太监的一双断手。陛下在贵妃宫中也不会是巧合,他们的算计差一点就得逞了。
庄燏轻笑一声,直白地讽刺道,“今日这又毒又蠢的奸计是你献给庄烁的?”
郭音面色铁青地看向郭凝,硬扯了个极为扭曲的笑,心虚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我...我只是未能按照与阿凝约定的那般...阿凝,你是知道我的...”
郭凝看着她端得一副还要替自己在庄燏面前隐瞒计谋的虚伪样子,心生厌恶道,“姐姐已有身孕,保重身子要紧,何苦再浪费力气与我做戏?”
郭音顿时噤了声,她的目光在郭凝和庄燏之间游离了片刻,沉默过后竟又嗤笑道,“妹妹果真好福气,原是闹得再难看都有太子殿下为你收拾烂摊子。”
郭凝见她撕破了脸,心下到底有些难过,面上却不露分毫地问道,“母亲待你如亲生,她若知晓今日之事,定然会很伤心吧?”
郭音卸下了伪面,全然露出了一副旁人不曾得见的面孔,她挂着矜持的笑意,柔声道,“可惜我到底不是母亲亲生。”
只见她正了正衣襟,又朝庄燏行了个欠身礼,便越过郭凝往殿内走去。郭音在与她错身时驻足,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阿凝是孝女,一定舍不得父母伤心。毕竟是你觊觎我的夫婿在先,传出去可叫人笑话。”
郭凝不发一言地立于原处,默默看着她步履生花的背影,只听庄燏道,“你素来心软,又极易轻信他人,许清池便是利用你这个弱点哄骗你助他逆天改命。”
郭凝瞪他一眼,把画扔回他手上,挑衅道,“所以我又凭什么轻信你?”
庄燏慢慢地展开画卷,映入郭凝眼帘的竟是一只笔触生疏的游龙。她怔怔地盯着那条龙,这分明是景见秋年幼时跟许清池在宫中一块儿画的。
当年师父带着景见秋入宫面圣,皇帝纵着她贪玩,指了宫人带她去御花园转转。
景见秋故意甩开跟着的宫人,弯弯绕绕地跑进了一处幽静的内院。只记得院中种满了郁郁葱葱的古树,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正埋头在窗边的画案前作画。
景见秋少不更事,好奇地跑去窗边踮起脚探身看,少年微微错愕,问她是谁。
她这才看清少年戴了副遮住眼睛的精致面具,当即好奇地问他,“你又是谁?为何要挡着脸呢?”
他没有告诉景见秋他的名字,只说这是东宫别院,他是东宫的人。多年后她某日突然想起,跟许清池说起这事,没想到他竟然便是当年那个耐心陪她画龙的少年。
许清池说那时他刚被接回宫中不久,不但要压抑丧母的苦痛,还因为太子厌恶他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被迫戴上面具苟活。宫人们欺辱他是东宫豢养的玩物,他便总喜欢躲去无人的别院,没想到竟有缘偶遇了她。
景见秋心动于这样的巧合,也暗自心疼年少时的许清池,绝不愿他再受那样的苦楚。
郭夫人的召唤打断了郭凝的思绪,庄燏早已收起了画,端起一副乖顺的样子陪在了许皇后身边。郭夫人由郭音搀着,佯装严厉道,“好你个不懂规矩的丫头!皇后娘娘的席面也敢躲懒,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许皇后还是笑着,她善解人意地看过庄燏手中的画,温声对郭凝道,“燏儿宫里的好画不少,你若喜欢,随时都可以入宫来看。” 说着竟命贴身的嬷嬷送上一块中宫的腰牌,许皇后把腰牌递给庄燏,示意他和画一起交给她。
众目睽睽,郭凝只好双手接过皇后的赏赐,跪下谢恩。
经此一事,郭凝的盛宠便注定会成为皇城中经久不衰的谈资和传奇,便是连皇后娘娘本人在未嫁时也未曾得到过如此厚待。
郭夫人又惊又喜地随女儿一道跪下,嘴里连连推脱着隆恩。郭音跪在她身侧,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