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你发什么呆?快干活。”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声响起,而且还是很熟悉的声音。
许知南回神,被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惊了一下,脚下一滑,跌到水田里溅起一身稀泥,手里的秧苗也散落在水田。
“插几棵秧苗站一会,插几棵又站一会,天都黑了都没把你手里那把秧苗插完,懒得很啊!”许知南的奶奶站着大声斥道。
许知南坐在水田里面,被这责备声唤回了神,根植脑海的神经系统立刻反应道,“奶,许冬瓜还不是一样,尽说我干嘛?”
“呸,你看你栽了几行,我栽了快多你一小半了。”许知冬立刻回嘴道。
许知熙轻蔑的看了两个哥哥一眼,“我比你俩多栽一半了,两个懒驴。”
“快点干活。”惯常沉默的爷爷发话了,众人闭嘴全都开始干活了。
许知南站起身,把散落的秧苗收拾到一起单手抱着,另一只手则捏起一小束插进水田里。这活他干了十多年,即便是三十五岁的灵魂,干起来也得心应手。
同样,他和许知冬也是从小吵到大,爱争输赢,便是到了七八十岁都得立刻反应过来回一嘴。
许家所在的地界是南方一个被山峰包围的小县城所管辖的小镇中的其中一个小村子,穷且普通。
村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是由爷爷奶奶带着种田,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境遇好一点的过年回来一次,境遇不好的父母几年都没有回来过。
许知南的父母就是境遇不好的那一类,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了,不过他现在是三十五岁的灵魂,也有点忘记年幼的自己是否还记得父母年轻时的样子,他的记忆中全是母亲花白的头发和父亲佝偻的背影。
父母年轻时做过粉丝厂,说是厂其实也就家庭作坊,生意不好亏本了,借了银行钱,至今没还上。
农村的生活有苦有甜,对于最远走过的距离只有附近两个镇子的农村小毛孩来说,最苦的就是干农活和读了。
许知南的爷爷叫许尚勋,离他家两百米左右的地方是他大爷爷的家,大爷爷叫许尚斌,任新民村三组的队长。
许家上上上一辈曾经是地主老爷,新国成立后严打下来之前把地都分出去了,全家是集体响应新社会的积极分子,然后上上一辈的饿死了,至今穷得叮当响!
许爷爷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许平华,小的叫许平阳。
许平华是许知南的大伯,生了三个孩子,许知冬是大儿子,今年十五岁,快要初三毕业了,二女儿是许知熙,和许知南同岁,今年都十二岁,快要小学毕业。还有一个三女儿,养不起,生下来就抱给别人养了,从小到大许知南只见过一次。大概七八岁时由大娘带着他和许知熙去见过,小妹的面目早已模糊,印象最深的是和许知熙对比惨烈的肤色,小妹白得细腻,许知熙黑成个煤炭样。
后来倒是从许知熙口中听说她这个妹妹过得很好,养父母不能生育,家庭又富裕,一心一意待她,读一直陪着,学习盯得很紧,一本院校毕业后去银行工作了。
许知南就是许平阳的儿子,他此时已经有一个妹妹了,下半年会抱回来上户口,超生罚款八千,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每年插秧的时节是菜籽收完后的半个月,应该是五月中旬了。许知冬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初中毕业的,没有要求他看,没有要求他做作业,任何时候都是农田为重。
许知南小时候也不懂,小小毛孩的眼界看到最远的地方也就两个镇子,老旧且贫困的镇子,根本意识不到读的重要性。
爷爷和奶奶可能会知道一点读能改变命运,但处于眼前的更多的是贫穷的生活和读的花费,农民供应不上,两个儿子又没赚到钱,连孙子的学费都寄不回来,全部靠种田供应三个孙子女读完小学、初中,识得两个字就行了,根本不指望去读高中、大学。
插秧真的很累,腰一直弯着,脸上的泥点子干透后扯得脸皮疼,头顶的太阳晒得头眼昏花,他和许知冬是男娃还好,晒黑一点无所谓。许知熙的脸蛋晒得又黑又红,指甲缝里都是泥土,被泥水泡久的皮肤越发黑黄。
许知南一直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是怎么在大醉一场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满身疲惫,虽然现在这副身体做惯了农活,但也只有十二岁,又矮又瘦,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眼里心里都只有手里的秧苗,也不想空出多余的思绪来思考,只能用尽力气先把秧苗插完再说。
一时之间,水田里五人都埋头苦干,许知冬见许知南也不偷懒了,有点诧异,只能跟着一起快速的插秧。偶尔秧苗快插完了爷爷会去挑秧把子过来丢在水田里,田地也有名称,庄稼人都会根据田地的形状、地理位置或其他特性来给田地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