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成叹了一口气，在沈嗣音耳边轻声道：“这李老爷子和刘老爷子一辈子跟琵琶打交道，真是天真的很，刘家这本事，何止逆天改命，改朝换代也不在话下，哪朝哪代的皇帝会把他们放手啊。”
沈嗣音没有接话。
陈子衿冷笑一声，斜着眼睛看着沈嗣音：“只怕某人也是天真的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李庭芝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既然朝廷已经知道你娘的名字，我就想着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给你娘入祠堂的时候，我也就直接写了你娘刘希夷的名字。想着一来算是刘家在世间的一点骨血。二来在我李家祠堂，也是李家人，我奢望着朝廷不要再找你娘的麻烦。”
“然后呢？”李莺歌抚摸着蓝宝石手链，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细想，只敢催着李庭芝讲下去。
“1年前，你娘生了你和蝶舞，双生女婴。”李庭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
无论他，或者刘希夷怎么给朝廷解释，朝廷都不相信刘家叩天门的通天本领没了，他们更加严密的监管着李家所有人。
“镇海总督有次来咱们家监察，你爹娘终于找到机会，联手用琵琶声迷惑了他，让他对咱们说了实话。”
“朝廷有言，命运之子18岁可叩天门。到你们姐妹两个18岁的时候，就让你们叩天门。如果天门不开，就杀掉一个命运之子，把气运集中在剩下的一个人身上。如果还不开，就杀掉剩下的那个人，把所有气运都释放出来，撞开天门。”
“那如果天门还不开呢？”李莺歌只觉得身上发冷。
“傻孩子，朝廷哪里会在乎我们普通人的性命。但凡有一丝可能会开天门，自然要用我们的命去填。”李庭芝摇了摇头。
“你爹娘逃亡路上，曾经遇到一位大侠。他帮着你爹娘打退了追兵，知道了你娘的事情之后，十分同情。
“他给了你娘两串手链，一串蓝宝石一串红宝石，说这两串宝石是龙吟凤鸣，同根同命。只要戴在双生子的手腕上，只要一人活着，另外一人就没事。你爹娘，对你们姐妹两个都是视若珍宝，绝不忍心留一个伤一个。”
“你胡说，他们如果看我们姐妹两个一样，为什么五岁那年，他们带着妹妹走了，不带我？”李莺歌极力反驳着。
“前任镇海总督，是苏家外嫁女之子，苏老爷子过寿，他自然要派人送礼。你爹娘听说距离苏家百里之处，有处灵脉，能让花草成仙，让走兽有灵。就跟总督说，想带着其中一个孩子去那里试试，看能不能感悟到天门。”
“总督想着，只带一个孩子，你爹娘必然要回来。且孩子才5岁，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也做届时多多加派人手就好，就同意了。”
“那他们，也是带着妹妹去灵脉了。”李莺歌不甘心的说道。
陈子衿忍无可忍道：“李莺歌，你傻吗？你们姐妹二人既有龙吟凤鸣，只要一人无恙，另外一个必然安全。你们在一起，只怕到了18岁，就要双双殒命。你爹娘必然想着把你们分开，让朝廷没有办法叩天门，也可保全你们姐妹性命。”
“那为什么带走妹妹，不带走我？”李莺歌冷笑道：“一家三口，离开了朝廷的眼线，哪里不能去？留下我一人，他们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所以你爹娘，本来是要回来的。”李庭芝漠然的看着李莺歌：“你爹娘打算，把一个孩子托付给故人，然后回来陪着你，一家三口在一起，想办法慢慢脱身。但是留在外面的孩子，必然比留在家里的孩子面临的危险多。”
“你妹妹自小性格比你沉稳，坚强，你爹娘想来想去，不放心放你一个人出去，就带了你妹妹出去。”
李莺歌低头，她记得那天晚上她跟着众人追出去以后，妹妹李蝶舞把她引到了一个没人之地，然后激动的取下面纱。
妹妹说她在天权阵听到了琴声，酷似爹娘当时的弹奏，她才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看到她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了李莺歌就是她的姐姐。
李蝶舞想尽一切办法把莺歌引了出来，她想，她的姐姐，一定也很想念她。这么多年，爹娘的死，她的孤独，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人。
李莺歌苦笑了一下，她当时在想什么呢？看到蝶舞的一瞬间，恨意涌上心头。后来，蝶舞给她说爹娘怎么死于意外，她既不惊讶也不难过，既然那两人从来没有保护过她，她凭什么为她们难过。
只是一瞬间，她就决定逃出去，换成李蝶舞待在李家。她所经受的，凭什么李蝶舞不能经受一遍？
李莺歌心想，蝶舞真好骗啊，她只是对她说：她明天有一件比命还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请蝶舞代替她。
蝶舞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同意了。
她把装满霹雳火弹的香囊给了蝶舞，嘱咐她挂在胸前，说这是李莺歌的标志。
李蝶舞就傻傻的答应了。
是的，莺歌不打算让蝶舞代替她一天，她想让她以后都代替她，代替她死。
而她，要自由的活着。
第二天，一个细小的火药从她指缝中飞出，正中蝶舞胸前的香囊，轰的一声巨响。
讨厌的许安成拉着她，近前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蝶舞。
她发现李蝶舞的脸上居然是平静的，没有惊恐，没有愤怒，没有恨。
李蝶舞，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地上，安静的，宽容的。
泪流满面，李莺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所有人都针对她的黑暗的夜里，想起了李蝶舞，她的妹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如果你不杀她，她会全心全意的想着怎么带你走。真正能够带给你安全的，不是龙吟凤鸣，而是你的血脉至亲对你的保护。”
“可惜你杀了她，从此之后，这世界上遍便只剩下你一个人，再也没有为你拼命的人了。”
沈嗣音冷冷的说道。
秋夜，月凉，李莺歌只觉得彻骨的寒意慢慢袭来，永生不能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