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宗耀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霍莹摔在一片混乱之中,远处有个达钽人正打马冲她而去。
“莹儿!”韩宗耀猛地一夹马腹,直冲过去,拔剑将那人斩落马下,跳下马背就在她身边半跪下来,把小姑娘护了个严实。
到处都是火光和流矢,马蹄在她四周乱踩,霍莹摔得浑身都疼,努力想爬起来,腿却一下子使不上力气。惊慌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半拎了起来。
”韩二哥!”霍莹喊了一声,头一次觉得平日里莽莽撞撞还爱和她争宠的韩宗耀这么靠谱。
韩宗耀怕她摔折了腿骨,连忙把她按住。“别动,别动,你可千万别乱动。”说着,他放下剑就要上手摸摸骨头,看看是否有伤。手都伸到一半儿了,他又忽然意识到莹儿毕竟是个小姑娘,直接上手摸人家大腿好像不大对头,忙又说:“你先自己试试腿能不能动。”
霍莹试着动了动,骨头似乎没事,可能只是摔麻了。在韩宗耀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她才看到他脸颊上有一道刺眼的血红。
“韩二哥,你这里……”霍莹说着用手指了指。
韩宗耀以为自己脸上沾到了什么东西,随手就是一蹭,碰到伤口才感觉到刺痛。
“大概是刚才被流矢擦到了,不用管它。”
这点小伤韩宗耀向来是不去理它的。看她左腿仍是不能着力,他不太放心,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让程老好好看看比较保险。
“我送你回去。”说完他也不等霍莹反应,翻身上马,拉着她的手臂往上一带。吓得小姑娘惊呼一声,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他身前了。
“不能不管啊。”霍莹扬着张小脸盯着他脸上那道口子,“不管你就要破相了。”
“哥帅,哥不怕。”
霍莹朝他皱了皱鼻子,被他一把捏住了鼻尖。
“快说,哥帅不?”
小姑娘一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韩宗耀咧嘴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忽然觉得当哥的滋味其实还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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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袭营的达钽骑兵人数不多,来去如风,像是特地来挑衅的。萧弘和宗烈、薛皓几人配合,没一会儿就将他们剿灭了大半。剩下的仗着快马趁乱蹿出了镇北军大营。
一出营门,领头那个达钽人便一拉马缰转过头来,扯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来的是一张很年轻的脸。传说达钽小王子巫仑烁的生母是个有着惊世容颜的波斯舞姬。他完美的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一张脸美得鬼斧天工,雌雄莫辨。
巫仑烁弯刀一指,冲着萧弘高声喊道:“萧弘小儿!速速出城与我一战!”
这一嗓子惊天动地的,声儿倒是挺大,奈何口音实在逆天,听得萧弘直皱眉头。
“将军,他嚷嚷啥呢?”韩宗烈挑了挑眉。
薛皓分析了一下,“我猜是骂人的话,肯定骂得特别脏。”
萧弘心说我也没听明白。还不待他发表什么看法,小王子帅气地一撩长发,操着那口逆天的汉话继续叫起了阵。
“杀我父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今天我就要替我父兄报仇,为我达钽大军雪耻,用我父王的弯刀砍了你的脑袋!!扒你的皮,饮你的血,吃你的肉!!有胆子就别做缩头乌龟,速速出城与我一战!!”
汉话说得不好,但他非要勉强,凶巴巴喊了半天,哥儿几个加一块儿也没听懂几句,只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话。萧弘远远看了他一眼,从吕胜手中接过长槊,照着他的脑袋瞄了一瞄,回头给几位将军分别递了个眼色。他喊他的,咱该干嘛干嘛。
巫仑烁被他手中的长槊一指,叫嚣的更大声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再不出来,我就当你怕了我了!!”
这口音别别扭扭听也听不大懂,汉话说得实在不敢恭维。偏偏小王子声如洪钟,震耳欲聋,还没完没了的特别能嚷嚷,烦人得很。嚷嚷了半天,萧弘本以为他该词穷了,可他就像一只不停叫唤的怪鸟,又开启了一轮人身攻击,骂得越发不堪入耳了。
“乌龟王八蛋!啖狗屎的汉猪!!你没种!!你爷爷的刀等着饮你的血!还不他娘的快快滚出来受死?!”
来来回回几句,萧弘听明白巫仑烁想引他出去。既然想诱他出城,城外肯定是早就设下了埋伏。纵横沙场十余载,这点事萧弘一看就心里门清。于是乎,他这边让薛皓先带着人赶快救火,那边派出韩宗烈扯着嗓子跟小王子对吼,同时又让齐怀安命人将城墙上新设的投石机上好了弦。
巫仑烁正骂得起劲,就听一阵咔咔闷响,天空忽然一亮,无数流火雷从高处投掷下来,流星雨来袭似的,刹那间就在他身边全部炸开。他那群人一下子就乱了马脚。小王子吆喝一声转身欲跑。韩宗烈领着玄水铁骑冲出城门,没等他们跑出多远就追了上去,左右一围,都给包了饺子。
“还吵吵不?废话也忒多了!显摆你能叨叨啊?”韩宗烈的长刀架在巫仑烁的脖子上,一抹颚下的短须,冲他嘿嘿一笑。
小王子美则美矣,奈何实在草包。萧弘不用自己出手,他就已经被捆了个结实。一代霸主巫仑奇禄征战半生,一统草原,那样的人物最后却只留下这么个玩意,想来着实令人唏嘘。
众人把巫仑烁押到议事厅,不一会儿的功夫,沈郁离也跟着韩宗耀一起赶了过来。营中的火已经扑灭了。今夜风大,虽然灭火灭得及时,损失还是不小。光营房就烧毁了好几排。韩宗耀大致禀报了一下情况。看到他脸上那条血口,再听他说起莹儿险些被掳走的事,萧弘的神色立时就冷了下来。沈郁离也相当的气愤,特地过来,就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缺德得专挑小孩子欺负。
初次见到巫仑烁,沈郁离也被他的容貌惊了一惊。达钽小王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皮肤白皙,深目高鼻,一头卷曲如海浪的乌发,那双祖母绿的眼睛更是美的惊心动魄,祸国殃民。
“他就是巫仑烁?”沈郁离转头去问萧弘。她记得那双绿色的眼睛。差点把小莹儿掳走的就是这个人。
萧弘一点头,“这位便是达钽王子巫仑烁了。”
巫仑烁还在咒骂着,“萧弘,有种放开我,跟我单打独斗!你没胆!”话音未落,就被韩宗烈飞起一脚踹翻在地上。
沈郁离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王子倒是有胆,专挑小孩子欺负,莫不是想掳走小姑娘当作人质?身居高位,不晓廉耻,好一个衣冠狗彘。说出去,不怕给你死去的父王丢人吗?!”
“我为父兄报仇,天经地义!”巫仑烁反驳道。
小公主冷冷看他,声音不疾不徐,“你父兄都是死在战场上的。持刀来犯者死于我大晏边军剑下,半点也不无辜。真要清算,你达钽巫仑氏欠我大晏千千万万条命。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你若真有本事,怎不在战场上一决胜负?光会叫嚣算什么能耐?你那父王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是你们达钽的男人都只会逞口舌之快?”
巫仑烁被她怼得无言以对,怒吼道,“你是哪来的女人?竟敢骂我?!”
“我是谁?”沈郁离轻笑一声,侧身躲过迎面喷来的口水,“见到我,你该要行大礼才对。”
大晏与达钽交战已久,但较起真来,达钽仍算是大晏的番国。巫仑烁见到上国公主,的确应该行大礼叩拜。这点沈郁离倒是说的丝毫没错。不过在巫仑烁看来,这女人来路不明,上来就说要他行大礼跪拜。这可是赤裸裸的羞辱。暴怒之下巫仑烁挥拳而起,可惜还没跳起来就又被身旁的军士们死死按在了地上。
小公主表面不动声色,口下却是半点也不饶人。见巫仑烁被她怼得哑口无言,萧弘忍着笑,不禁暗自钦佩。不知这算是哪门子的才能,她不光听得懂巫仑烁那糟糕的汉话,还能跟他骂得有来有回。不过,这等口才只拿来骂巫仑烁,着实是有点大才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