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弘的房间一向简洁。简洁到很难想象房间的主人是封了王的戍边大将。见过巫仑烁后沈郁离就回到这里守在萧弘身边,片刻也没敢离开过。天已经蒙蒙亮了。血不知是第几次渗透了裹在他伤处的绷带,她尽量放轻动作,帮他换了新的,又拿帕子去擦他额上渗出的汗。
他睡着的时候沉静的像是一幅画。可惜缺了几分血色,否则肯定还要更好看。呼吸紊乱,时浅时沉,就算是昏睡着,他的眉心仍时不时皱起。想起巫仑烁所说的“血流不止,五内俱焚。”她几乎不敢去想他有多疼,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像是被架在炭火上炙烤一般。
时间变得极其缓慢,一刻钟仿佛被拉长成无数个时辰。窗外那轮红日一点一点缓缓升高,连着众人的心也被提了起来。等待从未如此煎熬过。
随着“哐”的一声,房门突然一开一合带进一股风来。沈郁离猛然转头,却只看见霍莹站在门口,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直直盯着床脚那堆染满了血的绷带,嘴唇开合着发不出半点声来。
“莹儿……”她轻声唤了一声,起身走到她身边。
小姑娘显然是吓坏了,眼睛一眨不眨,话也说不出来。直到沈郁离拉起她的手,她才有了些反应。
“哥…哥哥……”
这几个字像是费尽了力气从喉咙中硬挤出来的。沈郁离鼻子一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沉默片刻才安慰道:“会没事的。”
霍莹抬头望着她,眼神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
窗外的日头越升越高,将近正午了。
“会没事的。”沈郁离又说了一次,已经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片刻的沉默后,房门再次被猛地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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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三月,终于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春雨。一望无垠的广袤草原仿佛一夜之间就春回大地,绿了起来。
萧弘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像是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梦,醒来时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疲倦不堪,腰间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却又强迫着他无法继续昏睡下去。
迷迷蒙蒙,混混沌沌,逐渐清晰起来的视野中,小公主握着他的手坐在床前,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沈郁离默默拉起他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失了太多血,他的指尖冷的像冰,怎么也暖不过来。想到被狼群围攻时他硬撑着重伤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她心里刀搅一般的疼,眼泪又有些止不住了。
“阿离…”他轻声唤她。
猜到大量失血过后定是渴得厉害,她连忙起身倒了杯温水过来,小心地喂给他喝。
“阿离不哭了。”有了温水的滋润,干涩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些。萧弘的声音带着平日罕有的温软,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母妃去世后沈郁离好多年都没有哭过了,眼睛酸酸胀胀的感觉无比陌生,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谁知眼泪竟然没完没了,像是停不下来一样。
“还疼吗?”她的手指虚虚抚上他腰间密实的绷带,碰都不敢去碰。
萧弘缓缓摇了摇头。
问了也是白问。沈郁离心中明白,他不是不疼,只是强撑着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
“什么时候了?”他问。
“已经两天了,现在是深夜。”沈郁离说着,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你都不知道这次有多凶险,要不是巫仑烁的人及时带回了解药,你……”
“巫仑烁?”萧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他才不会那么好心。我拿那毒箭扎了他的大腿。”
大量失血后头脑仍不大清醒,萧弘“哦……”了一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抬眼看她,“啊……?”
“他没死。”她边哭边补充道。
小公主看起来委屈极了。明明是她扎了人家的大腿,却哭得好像别人扎了她的大腿似的。萧弘继续帮她擦泪,又低声哄着,“不哭了好不好?眼睛都肿的像桃子了……”
至于巫仑烁,既然没死,其他的就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