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香几乎无法呼吸。
秦纾吼道:“你闭嘴!她是我师妹!”
宣琅琊笑道:“所以,一个淫|妇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谁能相信她说的刀伤戟伤之事呢?”
玉生香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玉甄则也坐在软轿上,父女二人的目光同样复杂。
他们侮辱玉生香的时候,秦绥纨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秦雪瑶。他上前一步,冷声道:“现在她是我泽云派弟子,无论如何,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秦绥纨想,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隐忍,并不能息事宁人,女儿就是忍着忍着,最后被段甚衣打死的!
当然,玉生香的证据,是无人相信的。弟子们嚷着“替天行道”、“ 滥杀无辜,天诛地灭”之类的话,字字铿锵有力。
忽然,宣琅琊用手势优雅地示意他们暂停,他给弟子使了个眼色,弟子们往后走去,不一会儿,抬出一些尸体,足有几十具!
尸体重叠在一起,多是江湖中人,什么门派的都有。有的刚死,有的已经开始腐烂了。
唯一的共同点是,尸体的眼珠都是闭着的,无比安详的模样。
宣琅琊沉痛道:“这些日子以来,本公子明察暗访,你们泽云派袭击我,不是因为我倒霉。而是你们经常作孽,这些人,也是你们杀的。”
秦晗觉得心惊肉跳:“这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玉生香喊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杀的?”
宣琅琊行云流水道:“这些尸体可是在鲤州找到的,鲤州只有泽云派一个门派,不是你们杀的,是谁杀的?”
忽然间,玉生香觉得,尸体的面孔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她说不出来。
看到这些尸体,众怒到了高潮,三个显赫门派弟子的叫嚷声更大了:“替天行道!”“哼,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杀了他们!”“今日便清剿了泽云派!”
宣琅琊慢条斯理道:“这些人不是你们杀的?谁能证明?不如你把他们叫醒了,咱们问问?”
宣奉坐在最高的软轿上,面容沉静。
人身处高位久了,就会有一种自己干什么都是替天行道的错觉。觉得自己干什么都是对的。
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些弟子是泽云派所杀的证据。只要稍微搭边的就往上凑。反正结论已经定下了,证据很好找。找不到的话,编一个就是。
玉生香悲从心中来。
她想到了濯雪派那个下着夜雨的夜晚。也是这样,所有的人都不说一句公道话,任由宣琅琊诬陷她、作践她。
玉生香刚想说什么,她又闭嘴了。因为无论她拿出多么合理的证据,再是铁证如山,泽云派还是难逃一劫。烛螭派一定要灭泽云派,随便伪造个证据,反而是给了泽云派面子。
秦晗几乎要气得五内俱焚:“你们这样颠倒黑白,不怕遭报应吗!”
秦绥纨刚要说什么,烛螭派的人已经开打了,长戟雪亮得直逼人眼。烛螭派一开打,追随他的濯雪派、玺重派也亮了兵器。
玉生香将菱风剑出鞘,先削了两个烛螭派弟子的脑袋。下一刻,她的后腰就被刺了一戟。
玉生香丝毫不惧,反手挽了个剑花,取了一个玺重派弟子的性命。
泽云山上更是凌乱,三个大门派带了四百多个人来,泽云派根本不可能打过,这是实力上的差距。
外门弟子多半收拾了东西,往外逃窜,一时间拥成一窝蜂。有的弟子抱着凉席,有的抱着被褥,有的抱着金银。
而内门弟子,多半留在这里迎战,因为内门弟子的利益和门派完全是一致的,就算跑了,烛螭派也会让人追杀,不会放过。
然而,打了几下,打倒下一个,还有十个站起来,玉生香看着乌压压的人,心里一颤——她再是英勇,也不可能以一当百!
心里一害怕,手里的动作就退缩了。玉生香第一反应是去主殿拿自己攒的银子和大侠,大侠不能留在这里,会被砍死的!
于是,玉生香她逃了,她来不及在心里谴责自己,时间太紧迫了。这时候,她一只手拿着剑和积蓄,一只手提溜这大侠,也跟着人潮,往外跑去!
跑着跑着,她刚好遇到逃窜的螃蟹,螃蟹嗷呜嗷呜叫着往外跑,跑得都要一蹦三尺高。玉生香低头一看,只见螃蟹的包袱里,全是小人,还有她送的那只田螺。
螃蟹吓得脸都白了:“温师姐,快跑啊!他要把咱们都杀了!”
玉生香跟着人潮,跑出老远。
看着外门弟子纷纷逃窜,一个烛螭派弟子问宣琅琊:“公子,这些丧家之犬,还追不追了?”
宣琅琊坐在软轿上,抿了口茶道:“罢了,给丧家之犬一条活路,就算我积点佛德了。”
不能辜负了我‘佛陀太子’转世的美名。
螃蟹对玉生香说:“咱们跑了就好了!跑了之后,躲起来,他们就找不到咱们了!”
玉生香看着逐渐远离的泽云派,心里一颤。喉头都酸涩了。
走,就是丧家之犬。留,就是螳臂当车。
她还没有拜过泽云派开宗立派的领袖牌位,算不上正经的内门弟子!她完全可以走!
可是走的话,真的能安心吗?
玉生香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里强烈的愧疚之情!走的话,她肯定要看不起自己的,这辈子都看不起自己!
虽然她没来及得成为正经的内门弟子,但是,是泽云派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给了她栖身之所,教给她武功心法,教给她做人的道理,给她一个机会,踏入这浩荡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