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香亦回敬:“请。不醉不归!”
杯中酒入喉时,玉生香隐约看到,贺鉴丹眼眸里的苦涩。
“滚烫的人生……”贺鉴丹细细品味,不知是在品酒,还是在品她的话,“有些滚烫的人生,是欠锤万击众成佛;有些滚烫的人生,却是在油锅里苦苦煎熬,不得解脱……不过,结局都是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玉生香忽然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如今的贺鉴丹,报仇雪恨,光复宗门,应当快意才是,缘何有此一叹?
顿了顿,贺鉴丹又道:“香师妹,你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滴酒不沾。是真的滴酒不沾,一次都不曾喝过酒。光复扶苏派之后,我才第一回喝酒。”
此时,贺鉴丹的眼眸漆黑一片,照不进去光线。
当真,在濯雪派当“玉剑丹”这那么多年,贺鉴丹滴酒不沾。他怕酒后吐真言,吐露出自己身份的秘密,他怕召来杀身之祸,他怕无法复仇。
平日里出去应酬,贺鉴丹都是以茶代酒,从不破戒。
因为丹师兄不喝酒,那些濯雪派的小师弟们,都偷偷摸摸叫他“和尚师兄”。
贺鉴丹第一回喝酒,是在烛螭派里。他看着烛螭派血流成河,多年夙愿,一朝成真,欣喜若狂!贺鉴丹狂笑着站起身,仿佛疯了一般,他命令自己的贴身下属:“拿酒来!拿酒来!”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贺鉴丹一改往日愁眉紧锁,他像市井酒鬼一般紧抱着酒坛子,疯狂地往喉咙里倒酒,倒得痛痛快快!
这一辈子,从未有这般痛快淋漓过!
贺鉴丹大口大口吞咽烈酒,哈哈大笑:“老子叫贺鉴丹!哈哈哈哈!老子叫贺鉴丹,贺、鉴、丹!老子姓贺。”
不知不觉,雨停了。
美酒饮尽,杯盘狼藉。
玉生香握住菱风剑起身,告辞道:“贺宗主,我先走了,下回再请你吃火锅。”
贺鉴丹望着她挺拔的背影,颔首:“香师妹,有时间的话,来秣州喝酒。”
眼下他二人都不知道,下次秣州重逢并不遥远,却物是人非。
三日后,小院子里,春光正好。玉生香吃过午饭,便擦好相思短剑,练了几招几势的剑法。
练着练着,她觉得头晕。练武之人体质强健,玉生香这许多年来,第一次头晕。
她未曾多想,继续唤出罡气,纵横捭阖,剑花巧挽。更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她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头昏脑涨,不能支撑,竟活生生昏倒在地!
再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玉生香坐在石凳上,疑惑道:“怎么回事?我在地上睡着了?”
她真的在地上睡着了,还从袖子里摸出一条蚯蚓。
这样的怪事,一次还好,两次,便引起她的警觉了。
这日,她和温珑陵在院子里架起木炭,预备吃烧烤。
五六月份,鲤州城已经出现幼蝉了,玉生香从树上抓下来,串成串儿,烤着吃。口感实在是嘎嘣脆!
“温美人,来一串!”玉生香亲热地递给温珑陵。
温珑陵礼貌地拒绝:“谢谢,我不吃虫子。”
玉生香喂到他唇边:“尝一尝,太香了。”
温珑陵:“……”
这时,百里檀风和叶弥并肩从院外走来,一紫一青两抹身影,煞是好看。
百里檀风坐下,拿过一串儿烤羊肉吃:“别逼人家了。哪有逼谪仙公子吃虫子的?”
温珑陵道:“没错,太过分了。”
玉生香笑道:“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叶弥一边喝茶漱口,一边说:“嫂嫂,檀风姐姐给咱们带了北方的雪花牛肉,做烤肉最香。”
百里檀风娴熟地把雪花牛肉串在签子上:“来,珑陵,吃这个。”
四人围坐院中,吃着烧烤聊着天儿,怡然自乐,笑语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