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江大善人所说,提着十几个包裹上山不是件容易事,她和几个下人都累得虚脱了。
到了灵隐寺,江玉滢像去城里赶集的老大爷,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大口喘粗气,休息了一会儿才进去。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刚进门就碰到正在清扫庭院的崇明。
崇明看见她抱着包裹火急火燎,满头大汗的样子,身后还跟了几个跟她一样的仆从,有些疑惑。先鞠了一躬,然后问道:“江施主,今日到访是有何事?”
江玉滢心想糟了,刚才路上一折腾,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她赶紧把怀里的包裹扔给身后的下人,理理零散的头发,又拍拍裙身的灰尘,本来想用手背把额头的汗珠也擦干的,转而一想,太不雅观便作了罢。
“小师父,我是来寺里修行的,这里是我爹写给住持的信,麻烦小师父转交一下。”江滢从怀里掏出江大善人写的信,谁知道一路颠簸,信早就变得皱皱巴巴,上面还沾上了她的汗水。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用手把信抚平,递过去的时候特意遮住了浸湿的部分。
崇明接过,让她稍作等待,自己把信拿给住持。
等了一会儿,老住持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厢房里出来了,寒暄了几句后说起了正事,“江施主,寺里修行清苦,江施主这般性子想必有些难以适应。但既来之则安之,江施主若能诚心向佛,定能有所收获。”
“大师所言极是,我一定每日诵经念佛,争取早日悟出真理!”江玉滢已经迫不及待要展开攻势了,这次来不用老住持提醒,她也要满载而归。
“崇明,把江施主带到东边的厢房,再把寺里的规矩给江施主讲讲。今日舟车劳累,江施主先好好休息一下,一个时辰后还请到大殿一趟。”
“是,师傅,江施主,这边请。”崇明应了一声。
“江施主的厢房在东边。寺里每日寅时扣钟打鼓,卯时早殿,过堂......”崇明带着江滢往东厢房走去,开始简单介绍起寺内的生活,话刚说一半就被打断了。
“等等,什么时候起床??寅时??”平日里午时还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江玉滢听到寅时两个字的时候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问道。
崇明解释道:“是的,寅时一到会有当日巡逻僧人扣钟打鼓,日后也会轮到江施主的。”
“啊??寅时诶,离天亮都还有一两个时辰,比鸡起的都早能干嘛??”确认了自己没听错,但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据理力争道。
对于崇明而言,这就是他记事起的日常,一时间没想到怎么回答她。
“你说住持那种,年纪大了睡不着了还好说,寺里不是还有几个孩子吗?就那啥崇德,崇静,崇慧,是叫这名字吧?”江玉滢顿了顿,有些不确定,怎么想都是小胖子,小瘦子,小正经叫起来顺口,“他们可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睡觉怎么行。还有我这样的姑娘家,只有睡好了皮肤才能好。”
“......”崇明被问得哑口无言,自己打小也是这么过来的,寺里也从来没来过需要保养皮肤的,这些问题他根本没想过。
正在江玉滢准备趁胜追击,为自己讨价还价到起码辰时再起来之时,就看见迎面走来个哈欠连天的小胖子,见了她就来了劲,兴冲冲喊道:“江施主,你真的来寺里当和尚,啊不对,尼姑啦?”
“你个小胖子怎么说话呢,你见过这么好看的尼姑??”江玉滢走到他身边,轻轻揪住他的耳朵,训斥道。
“啊,那你不当尼姑来干嘛?”
“修行,修行懂吗?”江玉滢说完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在这里跟个小孩子废话,别说小胖子了,她自己都不懂修行是修个什么,就是个幌子罢了。
崇明蹲下来摸摸小胖子的脑袋,语气温柔地提醒道:“崇静,要开始诵经了,赶紧去吧。”
江玉滢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崇明,见他眼里都是兜不住快要溢出的温柔,心也跟着一起融化了。
“小师父,你看刚才的崇静大师,哈欠连天的,肯定昨晚没睡好,不知道这寅时起床的事情能不能通融一下?”江玉滢可怜巴巴地望着崇明,让她寅时起来还不如一刀捅了她。
没见过这种事情都要讨价还价的,崇明面露难色,但还是勉强答应说会向住持请教一下。
灵隐寺的规矩比江玉滢想的多多了,特别是作息安排,她没一个满意的。崇明每讲一处她都要变着法子指出不合理之处,真按这规矩来,她怕是根本没空和崇明增进感情,完全是本末倒置了。
东厢房是专给寺外之人居住的,江玉滢让下人把带来的东西都扔进去就迫不及待打发他们回去了。
“不知道小师父住在哪里啊?”她问。
“寺里的僧人都住在西厢房。”
“那我能不能也搬去西厢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住得近找小师父帮忙也方便。”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多多制造和崇明相处的机会,住得近了,搬个重物,借本经,找个什么借口都能去找他。
崇明回:“东西厢房只相隔一个回廊,江施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行。”
“这可是小师父自己说的。”
江玉滢拿着鸡毛当令箭,把怎么听都是客套话强行解释成了崇明十分乐意,给了自己的行为以正当的理由。
“江施主,此番上山劳累,你先休息一下,一个时辰后再随我去大殿。”说完崇明便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江施主并不是来潜心修行的,但揣摩他人之事乃佛家大忌,各人自有考量。
猜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没猜到醉翁之意在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