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梅“啧”了一声,过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你啊你,怎么喝个水还能呛到,怎么,你认识这个表哥?”
“不认识,听都没听过……”
“是嘛,他倒是挺有心的,人还没到,礼物已经到了,我的是一个玉手镯,你的是一个金项圈,我刚才叫桃花拿下去了。”她说着,忽然看到叶明珠身后不远,宋惜端着茶水,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像两朵乌云,压在白皙的脸皮上,似乎正冷冷地看过来。
“他是谁啊?”白有梅指了指不远处的宋惜,叶明珠转头去看,宋惜正浅笑着把茶水放在小几上。
“他……他是阿兄的伴读,叫宋惜。”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脸又烧了起来,连忙转过头去。
白有梅却已经惊叹起来了,看得目不转睛:“他长得好漂亮!——就是太阴柔了一点,像个女儿家。”
“嗯……”叶明珠小声说了一句:“是挺好看的。”
“哎,等那个表哥到了,你也去我们家谢一谢他吧,毕竟收了人家礼物,说起来爹也有一年没见过你了,他的脚伤越来越严重,又不喜欢坐轮椅,总是闷在屋子里……”
白有梅说到这里怅然若失,威远将军年轻时征战沙场,五战五胜,何等的意气风发,现在老了却只能被束缚在床上,最难受不过英雄白头,美人迟暮。
“说起来,表哥在军营里还好吗?”她想起来日后和羌国的战争,也不知道能不能避免,脸色不由得有些凝重起来。
“他?他好着呢——前段时间边境有骚乱,他还立了军功,都封了六品骁骑尉了,把他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白有梅说这话的时候带了点调侃,可脸上却是藏不住的骄傲和钦羡,叶明珠知道她也从小习武,熟读兵,可是在虞朝,是没有娘子军的。
宋惜不动声色地从这场宴会上退下来,看见远处两个桃裙少女依偎在一起咬耳朵说着私密话,时不时有笑声传出。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掠过波诡云谲的朝堂,越过逞娇斗媚的后宅,最后落到儿女情长四个字上头。
是啊……她已经十四了,自然会有媒人上门,家里的长辈自然会开始操心起她的婚事,毕竟三六礼的手续短则半年,长则可以长上三四年,如此疼爱,自然会早做打算。
若她提前许了人家……他该怎么办呢?
看着她凤霞披冠,看着她相夫教子,看着她和别人恩爱白头,死生同衾?
做梦。
天色暗沉下来,积聚起大片的云朵,疾风忽至,一滴,两滴……而后便大雨滂沱,整个世界都拢在雨幕中。
“宋惜?”
叶长生正在写贺表,不久就是定王的生辰,忽然门开了一侧,风雨便灌进来,浸了他一身凉意,他便抬起头来,看见宋惜从外面进来,正在收好油纸伞,底下一片水渍,他的眉眼也埋在阴雨天里看不分明。
叶长生眼皮子一跳,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他放下笔,停了停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冒雨前来。”
又想到他这些日子跟定王频频来往,不禁出声问道:“可是定王那里……”
“不是,是我的一点私事,贸然来请示世子。”
叶长生按了按太阳穴,示意他坐下来,宋惜一向安静,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想必是有事相求,只是不知他求什么?
“坐吧。是什么事?”
少年人的神情顿了一瞬才道:“我打算离府。”
叶长生握笔写字的手一顿,随后淡淡道:“你去年就交了赎银,早已是良籍,在府里不过帮佣关系,你若要离府,也不必和我请示,只消和管家说一声便是,随时可走。”
“你还有别的事情吧?”
宋惜要离府,他并不惊讶,这是迟早的事,他不可能一辈子扎在叶府做个默默无闻的小厮、童,他非池中之物,何况又已搭上了定王,不过他一直以来有心栽培他,也想他为自己所用,现下要走,此前栽培付诸东流,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是——世子聪慧。”
宋惜默了默,一撩袍子,跪了下去:“惜还有一求,不知世子可否答应。”
他能向自己求什么呢?
能让他跪下来和自己求,他羽翼渐丰,不单与定王相交,与归云茶馆也有联系,早已是不跪了的,他一跪下来,室内的其他东西也跟着低了一头,匍匐在他眼前。
叶长生:“你在府中几年也算勤恳做事,又救了娇娇,说罢,只要不是太难的事,我都可答应你。”
窗外雨声沙沙,混合着少年低哑的声音,一同作响:“惜爱慕三姑娘,求世子将三姑娘许配于我。”
忽然一道闪电照彻天空,室内骤明骤暗,紧接着天穹砸下,雷声大作,震得每个人的心都在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