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那个仙娥巴巴地找我,其实是想让我来救命的吧?我若不出手帮你们挖井,你早不知被那个凡间官儿关到哪个大牢里去了。”恋恋不舍地将慕莘送回四方客栈休息,武曲星君志得意满地踱进了曲星君的房间。
“那你不后悔下凡来一趟吧?”曲星君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知道武曲星君自视甚高的德性,也不反驳。
“自然不后悔。”武曲星君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幸福又得意的笑容,“想不到天下竟有慕莘这样的女人,难怪你当初为了她宁可被贬下凡间。可惜她看上的是我,不喜欢你这种柔柔弱弱的病秧子。”
“那就恭喜了。”曲星君敷衍地拱了拱手,“不过和凡人相恋,你有可能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你会后悔吗?”
“后悔个屁!”武曲星君情急之下,竟冒出了一句粗口,“其实我早当这个武曲星君当得腻了。当初以为天界好,现在却觉得被各种条条框框捆住,不能来人间随便玩耍,还要掩藏身份,真是气闷得紧!要不是看在每个月有灵珠可以领,我早就想下凡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了!天帝若要贬我,我求之不得!”
“但慕莘发愿要行走四方,为玉衡星君传道的,你愿意陪着她一起吗?”曲星君又问。
“我不知道玉衡星君是谁,也不在乎,慕莘愿意做什么都可以。”武曲星君霸气地道,“我自己的女人,自然是要宠着的,她要去天涯海角我都陪着。当然,你就不要跟着了。”
“慕莘自己选择就好。”曲星君似乎终于放下心来,丝毫不以自己在这场竞争中落败为耻,“说完了吗?说完麻烦出去的时候关门。”
“等等!”见曲星君下了逐客令,武曲星君忽然反应过来,“我读少不代表记性不好。你先前明明说要告诉我从极渊的秘密,怎么现在想耍赖?”
“你武德如此充沛,我怎么敢对你耍赖?”曲星君无奈地笑了笑,终于睁开眼睛望向武曲星君,“你每日去从极渊,是想用那极寒之水提升修为?”
“既然被你猜到,我也不瞒你。”武曲星君点头,豪情万丈地道,“凡人都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已经熬过了炼丹炉中真火的炙烤,如今打算先努力适应从极渊水的寒冷,直至可以完全浸没在渊水中——这样我就是真正的铜筋铁骨,可以冰炭不惧,水火不侵,真正成为天界第一了。”
“你这么努力地想成为天界第一,是因为你的心里还在惧怕吧?”曲星君忽然问。
“难道你不怕?”武曲星君瞪了曲星君一眼,“你自贬下凡,莫非是为了逃避可能到来的那一天?”见曲星君不语,武曲星君顿时满脸蔑视,“我和你不一样,不愿意做缩头乌龟,我就算是死,也要和他们拼到底!”
“我拼不了了。”曲星君说着,忽然朝武曲星君伸出手腕,“你可以试一试我的灵脉。”
武曲星君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指搭上曲星君的腕脉,输入一小股灵力加以试探。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啊”地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你的内丹呢,怎么不见了?”
“连我的仙娥青筠都会说,我的内丹是在被贬下凡的时候,被了缘井中的雷霆阵击碎的。”曲星君淡淡道。
“你这话骗鬼去吧。”武曲星君怒道,“那些低等仙娥们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吗?了缘井的雷霆阵早就失效了!”
“没错,天界现在很多东西都失效了。”曲星君点了点头,“我的内丹,其实是百年前就没有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武曲星君想要说什么,却蓦地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寒蝉咒不仅对仙侍仙娥,对他们这些上神也一样有效。
“没错,是他们做的。”曲星君苦笑了一下,“他们把我投入了从极渊的渊水里,那渊水寒气侵入我的内丹,最终将它彻底毁掉。我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从极渊水极为危险,以前都是作为天界惩罚重罪神仙的手段,你最好不要冒险去尝试。想要对付来日大难,还可以找别的办法。”
“那渊水的威力,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它竟如此可怕,竟可以消融内丹……”想起自己每次修炼时那些细小水珠带来的彻骨痛楚,武曲星君不由一阵后怕。他看着面前曲星君苍白病弱的模样,有些恍然:“所以说你的病,其实是被从极渊水冻出来的?那确实……确实是生不如死……”
“嗯。”曲星君点了点头,“幸好都过去了。”
“什么过去了?没有内丹,你随时会魂飞魄散,真不知道你这一百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见曲星君一副“早习惯了”的样子,武曲星君气不打一处来,“既然你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纠缠慕莘?自己一个人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去死不好吗?”
曲星君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愣头青会突然转到这个思路上。他与武曲星君一向并无深交,不愿牵扯上玉衡星君的事,吞了吞唾沫干笑道:“我如今确实是混吃等死,但人之将死,也要吃饭。好歹慕莘有钱,可以管饭……”
“这么多给你吃饭够不够?”武曲星君大手一挥,啪地在桌上拍下几锭银子,“这是我以前在凡间抢……攒下的,以后你不许再纠缠慕莘!”见曲星君神色不动,武曲星君咬了咬牙,又啪地一声在桌上拍下几张一鸣楼的珠票,“这是我所有的老本,全都给你!”
“我不要珠票,我要现成的灵珠!”曲星君一向见灵珠眼开,快速心算了一下几张珠票加起来好歹也有几千灵珠,顿时眉开眼笑,“你马上去一鸣楼兑换灵珠,送到我在建木苑外的住处。而我立刻就离开这里,绝不再见慕莘一面,如何?”说着他猛地从床上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就身子一晃,若非武曲星君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就要重重地跌倒在地。
“别撑了,先前找水源费了不少灵力吧?”武曲星君不由分说将曲星家推回床上躺下,“病秧子就老实在这里歇着吧,我先去取灵珠,然后就和慕莘离开屈州去云游天下。你死了以后,记得给我捎个信。”
曲星君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也懒得追究武曲星君话语里的不通之处。反正他们不过点头之交,今日已是交浅言深,自然不会指望这位崇尚武力的同僚会留下来照顾自己。
“早知这样,天帝就没必要让我细细搜查你的天权宫了。”武曲星君不通人情,此刻又是另一番思路,严肃地沉思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可能和‘他们’有勾结……其实当日若是没有你,我们也不会得胜……”
“‘他们’恨不得杀了我,怎么可能和我勾结?若‘他们’真的会回来,我们这些人,‘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提到那个讳莫如深的“他们”,曲星君苦笑了一下,而向来威武豪迈的武曲星君,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