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此刻的模样让季砚辰慌到开始颤抖,他张了张嘴想开口回应对方,最终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唉……”老人见孙子终于点头,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伸长脖子想再看一眼即将要落雨的天色,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怎么也支不身子,“这天……都……都……都变了……”
那个“了”字尾音拔得很高,冥冥之中老人在那一刻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闷雷不适时响起,豆大的雨点不停地砸向地面,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雷声,意外打破了屋内原本该有的宁静。
昏暗如夜,空气里满是雨水浸润泥土的气息,醇厚自然让季砚辰误以为他的奶奶只是乏了。
“奶奶?”季砚辰好不容易开了口,忽然那双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苍老双手却悄悄垂了下来。
掌心的温度正在逐渐消失,季砚辰不敢相信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走了。
窗户没关,狂风席卷着雨滴不断打进屋内,老人鬓角发白的发丝此刻在风中翩翩起舞,迎合着窗外的天色,莫名悲凉。
季砚辰看着奶奶安静地睡在那里,慈眉善目,嘴角似乎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容,他这才恍然大悟对方其实一直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
他没有再像当年那样痛哭流涕,反而静静坐在旁边。顺着老人原先的视线望去,眼前恍惚出现了他小时候写作业的情景。
那时,他的奶奶也像他这般静静坐在一旁……
直到张嫂过来喊,季砚辰的思绪才被拉回现实。
他挨个给亲戚打过电话,然后一个人坐在老人床边发呆。
此时张嫂推门进来,红着双眼从老人床头柜抽屉拿出一封信交给他,“老人家交代这封信一定等她走后才能让你知道。她其实,其实一直知道自己所剩无几了。”
后面的话张嫂再也说不下去,抹着眼泪匆匆消失在门口。
季砚辰擦干眼泪将信纸缓缓打开,熟悉的笔迹顿时映入眼帘。
父母刚走那会他不过十岁,是奶奶带着他一步步走出困境,再慢慢教他知识亲眼见证他长大成人。
“砚辰:
见字如见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
奶奶一直祈祷希望能再多陪你几年,可是这身体实在是挺不到那天了。所以剩下的路就留你一个人慢慢走吧,但愿你能一步步走踏实然后找个好姑娘一起过日子。
你这臭小子啊有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以后遇见喜欢的姑娘可得努力点去追知道吗?
这辈子啊,奶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到你娶妻生子。不过想想这么多年咱们都挺过来了,即使往后没有奶奶在,奶奶也相信你可以把自己的小家经营的很好。
两个世界里啊都有奶奶牵挂的人。从你爷爷离开到你爸爸妈妈意外身亡,奶奶一直觉得这世界对咱们祖孙俩太不公平,可每次看到你独当一面照顾奶奶,奶奶又觉得再苦再累都不能给你拖后腿。
别人总说你生性冷淡,其实奶奶知道我们砚辰比谁都心思细腻。奶奶一直记着你的好,也会带着这些去向你的爸爸妈妈汇合,期望我们砚辰以后越来越好,我们会在天上默默守护你。”
读完信,季砚辰眼眶早已模糊。
他忍着内心极度悲伤的情绪将信纸仔细叠好收进上衣口袋,交代完张嫂转身推门出去。
奶奶生前的遗愿他想替她完成。
坐进车里,季砚辰从与沈青山的聊天记录里找到向慈的手机号码,毫不犹豫拨通。
“喂,请问哪位?”下雨的缘故向慈早早关了店,此时她刚到家正准备脱了外套去洗澡。
“是我。”季砚辰强忍着情绪低声说道:“奶奶她,走了。”
短短几个字,顿时让向慈忘了自己浑身湿透。
她并没有忘记季砚辰的声音,相反从对方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是他。
老人是小店开业遇到的第一个客人,于她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向慈似乎忘了先前和季砚辰产生过矛盾纠纷,此时她扶住卫生间把手故作坚强地安慰对方:“人死不能复生,季先生请您节哀。”
这句话本是她每次工作前必不可少步骤之一,今日说起来却莫名让她觉得悲伤。
电话没有断,那头季砚辰在说完这句之后一直沉默。向慈猜测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打这通电话,于是试探着问:“是,需要我过去一趟吗?”
“奶奶的愿望,还请你帮忙。”
“您给我地址,我收拾一下就过去。”向慈想都没想,立马应下。
“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