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声,门开了。
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终于停了,久违的阳光照了进来。
那个全身邋遢,满脸胡茬,蓬头垢脸的男子很不适应,歪了一下脑袋,不让自己眼睛直接看那阳光。
励耘还没进门,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当时就觉得夸张,才打开门,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这个房间里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充斥着这种容易让人沉醉的味道。
房间里随地都是酒坛,多到无法落脚,这些酒坛横七竖八躺着,地上、桌上、椅子上……甚至连床上也摆了两个空酒坛。
“姬正太子。”励耘拎着两坛酒进门,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刚好能容两只脚的空隙,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了职业的笑容。
“哦,你来了。”姬正本不关心进来的是谁,但是闻到了他提来的两坛酒,顿时来了兴趣,抽了抽鼻子,“哟,好酒,最起码是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
“太子殿下现在也是品尝好酒的专家了。”励耘笑意不减。
“别废话,快拿酒给我喝。”姬正晃晃悠悠站起来。
“给。”励耘还没来得及将酒坛放上桌子,就被姬正一把抢了过去,拍开泥封,仰着脑袋,哗啦哗啦往嘴里灌。
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再看到姬正这么浪费,一坛酒有一大半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白花花的酒水流过那胡须缝隙,落入地上,励耘心里很难受:这么饮酒,不就和喝白开水一样吗,真是暴殄天物。
“殿下还记得我吗?”励耘苦笑着提起另外一坛酒,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闷了下去。这一口酒入肚,顿时全身舒畅,通体舒缓,励耘不由得大喊了一声爽。
“记”姬正满眼惺忪,微微颤颤指着励耘,手还没抬到一半,就失去了知觉,昏睡了过去。
励耘耸了耸肩,不理会姬正,再倒了一碗酒给自己,又是一口气喝掉,如此喝了三碗后,就离去了。
姬正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起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励耘带着两坛酒和一些小菜进来。
“没有下酒菜,光喝酒一点意思都没有。”励耘懒洋洋地说。
姬正重重拍了一下励耘的肩膀,咧开嘴笑了:“你说得对。”话是这么说,这一回他还是只喝酒,不吃任何东西咋,在喝完一坛酒后,又醉了过去。
励耘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和毛豆,吃光了那些下酒菜之后,才慢慢离开。
姬正不知道醉了多少次,醒了多少次,有时醒来是早上,有时是下午,有时又是深夜,很多时候,外面都沙沙下着小雨,有时候也会是晴天,这个地方很少有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姬正一次都没有听到那轰轰雷声。
励耘有时会来得早一点,有时会来得晚一些,不过最晚在醒来后一刻钟以内,他必定带着酒水和下酒菜赶到。
每次的饭菜都差不多,姬正懒得去挑剔,反正吃什么都一个味道,倒是那些酒,几乎每次都是不重样,有白酒,黄酒,果酒,啥都有,让姬正喝得大呼过瘾。
励耘几乎不怎么说话,他一般是默默就着下酒菜喝酒。
直到有一天,姬正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我记得你,你是司天阁的巫师。”
励耘的嘴角上扬:“原来殿下还记得我。”
姬正却不再言语,又自顾自喝酒。
自此之后,姬正又自顾喝酒,不去管励耘,隔了两天才又跟他说:“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不懂我的伤痛。”姬正摇了摇头,闭口不语。
“谈什么恋爱,是酒不好喝了还是菜不好吃了。”励耘笑了笑。
“嗯,你说得对。”姬正随便励耘怎么说,他只认定了一点,励耘没谈过恋爱,就无法感受他的内心是多么痛苦。
在这之后,姬正倒是表现得正常多了,渐渐和励耘聊得多起来,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向励耘提起他和汀烟的爱情故事,有时说到伤心处,会不自觉吟出诗来。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是姬正念得最多的诗句,励耘坐在一边喝酒,随他念什么,偶尔会附和一句。
姬正一直在房间里,除了洗澡,基本不出门,奇怪的是,除了励耘和服侍他日常起居的小童外,巫之联盟的其他巫师从来没有看过他,一个都没有,这间小屋安静得很,没有人声,倒是经常能够听到异兽的吼叫声。
这一天,励耘看姬正望向门外,笑着问:“要出去喝酒吗?”顿了顿,又说:“在竹林里喝酒更舒服。”
姬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励耘伸手招来站在门边听候命令的小童,让他去搬一套桌椅到紫竹林,还要备好酒水和小菜。
这名小童听到励耘这话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再三和他确认了,这才飞奔去准备。
“殿下,这环境如何?”励耘扶着姬正,走在这幽凉的紫竹林小道上。
“还好。”姬正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出门了,总觉得和刚来到百谷峰时的景色有了很大的差别。
记得刚来时这片紫竹林全是暮气沉沉的紫色,看上去很苍老,从竹上脱离的干枯叶子虽喜欢随风飘扬,可无论它们想飞去多远,最终还是要落到地上,化作了春泥,如今这片紫竹林的叶子像是焕然一新,染着深浅不一的紫色,不少嫩竹笋才刚刚冒尖,有几只肥硕的风生兽在吧唧吧唧啃着这嫩竹笋,它们并不怕生,听到有人来了,瞟了一眼,又继续回去啃它们的嫩竹笋。
小童搬来了一整套竹椅,百谷峰上处处种着竹林,巫师们因地制宜,将这些竹子做成各种家具。
今天天气还不赖,身居幽暗的紫竹林之中,一丝凉爽的风吹来,吹起了姬正的长发和胡须,他伸手拨了一下,才发觉自己不修边幅很久了。
姬正苦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青梅酒味道如何?”励耘问。
“不错,酸酸甜甜的,清爽可口。”
“是不是如初恋一般难以割舍?”
“励耘大哥说笑了。”姬正笑了,笑得很苦涩。
在屋子里待了那么久,姬正每天用酒精来麻醉自己,觉得早已忘记了那个人,如今听励耘说起,即使过去了不少日子,姬正依然放不下,心中宛如被刀子割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