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员们不像普通士兵一样在湖边扎营,而是挑选了几间民房安置。
如今,一间民房外头聚集着雄鹰军的士兵,大多都来自莫辛甘统领的第一大队,眼中都带着忐忑,见到雷到来,让开了一条通路,纷纷行礼。
雷点头回礼,穿过人群来到了屋中。
刚一进屋,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儿,那是伤口溃烂的味道。
屋子里挤满了人,埃里克、西蒙、林克,就连维斯冬都在。
他们围在床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和莫辛甘聊着天,内容就是这近一月以来血腥高地的见闻,和那两场足称惨烈的战斗。
说着,笑着,打趣着,就好像是一场寻常的聚会,但在视线偏移的时候,每个人眼底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哀伤。
床上的莫辛甘脸色蜡黄,缠绕在肚子上的绷带渗出黄褐色的脓液,脸上满是汗珠,但精神却出奇地隽烁。
见雷到来,莫辛甘眼前一亮,高声呼喊:
“男爵大人!”
这一声虽中气十足,但就好像是锤子敲在了瓦罐上,响亮自然是响亮,却让人无来由地开始担忧。
众人纷纷收声,默默向后退了几步向雷行礼。
坐到莫辛甘身边,看着这名从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士兵,看到他肚子上的伤口,雷心头颇为沉重。
这一天还是要来了。
治疗药剂不是万能灵药,治不好伤口感染,莫辛甘的伤势,他已经无能为力。
场面话、作秀的话、收买人心的话,雷能连讲三天不重复。
但此刻面对莫辛甘,这种话他一句都不想说,那会是对这位士兵的侮辱,也是对他自己的侮辱。
可也许是平时假话说得太多,现在真要他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他偏偏又说不出来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面对死亡,莫辛甘却露出了豁达的笑容:“男爵大人,死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求您。”
“说吧,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雷盯着莫辛甘的眼睛。
莫辛甘沉默片刻,低头看着胸前被鲜血浸透的萱草吊坠,嘶声开口:“请男爵大人,将我的尸体埋在锈水绿洲。”
“什么?”雷皱起了眉头,意外地看着莫辛甘。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怔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诺德行省位于凯恩斯帝国西北边陲,素来有先祖崇拜的传统,对死亡尤其重视。
虽然达不到“事死如事生”这种程度,但一向也有归葬的习俗,无论死在哪里都要回归故土,这是每一个诺德人骨子里的坚持。
只有葬在家乡,灵魂才能回归先祖的怀抱。
“不行!”伏拉夫第一个上前反对,言辞激动:“你要是埋在这里,那家里怎么办?你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你呢,难道你要我回去和她说,她儿子没回来,被我们给扔在外头了!?”
“兄弟,别急,你听我说。”莫辛甘笑着看向伏拉夫,安抚着这位老朋友:“不像别的兄弟,都死得干脆利落,我这肚子上一道大口子,绷带一解开肠子就要流出来,死相难看不说,还一身臭味儿。”
“真要是这样子回去,一定会吓到我老妈,倒不如让她眼不见心不烦,心里还有个念想,一想到我就是最好的模样。”
伏拉夫根本不想接受这个理由,但还没等说话,莫辛甘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