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杯又一杯,从学业讨论到女人,从球星讨论到艳星,从诗歌讨论到工作,从弗洛伊德到李清照,似乎要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露给对方。
麻石醉醺醺地问我:“马上要毕业,你打算怎么做?”
我也醉醺醺地回答:“不知道呢。”
“不知道?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你真的不考虑好工作吗?”
“工作?我其实是不如你的。”
听到我说这话,麻石满脸的得意遮盖不住,他总爱在我身上找到他的优越感,喜欢我像个跟屁虫一样在他身后付钱买单。
他醉眼朦胧地等着我接下来的话,不出意外的话,我将要说以前他虽然听得多但仍旧很受用的对他的彩虹屁。
“麻石,话说那家大公司给你递出了橄榄枝,我们都是好朋友,你怎么不想着拉我一把?”
或许是假酒上头太快,或许是我心底里真的把麻石当成了我的朋友,这带着质问的话语一瞬间让他尴尬在那,空气中都是凝结的烟味,我清楚地看到麻石那张震惊、鄙夷、尴尬的脸,隐藏在烟雾后。我的心几乎要跃出胸膛,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让人这么难堪。
我在意的很多,在意自己会不会说什么让别人不开心,让别人讨厌自己,甚至自己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要考虑很久,也就养成了我做事不果断的性格,脑中不断地思考着我应该怎么说、怎么做对方才会开心。如果别人喜欢我,我会很高兴,就算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就算牺牲我本来的想法,只要对方开心,我就开心。
在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脑海中很多条“怎么办”像飞蚊一样掠过脑海。我唯一的朋友因为我这句话跟我生气怎么办,他骂我怎么办?我甚至都想到明天酒醒了,我还要不要继续叫他一起去上课。我不停地在脑海中焦虑着这些东西。
好像有一个世纪这么长的沉寂之后,我看到麻石的脸由青转白,变得极度不自然,我意识到不能逼人太甚,于是憨笑着招呼他继续喝酒,并不留痕迹地避过这个问题。
“嗯,我打算尝试一下写小说。”
“写……写小说?”
听到我这句话,麻石立刻切换了之前的嘴脸。
“上课的时候你这家伙都不好好听,你要写什么?写你这张小白脸是怎么养成的吗?还是跟世人炫耀你多有钱长得有多帅?”麻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似乎还带着轻蔑的笑容。“你要是还能写小说,老子就去当科学家!”
我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或许是对我刚才让他难堪的反击,或许是他从心底里觉得我就是个没用的小白脸,才会一连三句话激烈地反驳我。在他的印象中,我从未在他面前动过笔,写小说这种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我并未回答他的话,反之,我也是自嘲地笑了。
那些被我封锁在抽屉里一叠叠、一摞摞厚厚的纸张,到底算是小说,还是一些无聊的闲言碎语呢,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付不起今晚的酒钱了。
临近深夜,我俩都已经站不住,互相搀扶着踉跄着想要出酒吧的门,一声惊雷突然划破天际,紧接着,下起了瓢泼的大雨。那雨下的很大,我印象中好多年都未曾见过这么大的雨、听见这么响的雷,以至于现在我一回想,身体就忍不住打个哆嗦。
正在我们看着门外大雨发愁的时候,憨态可掬又胖乎乎的老板走了过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店里也没有伞了,这么大的雨,不如别走了。二楼有空房间,你俩将就将就睡一晚明早再回学校吧。”
我和麻石相视一眼,也只能答应了这项提议。
就这样我和麻石不得不在酒吧二楼的房间睡一夜。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多想祈求神明将我带回那一天,若是能改变,我今后的生活便不会如此肮脏下作,也不会打乱弄糟我所有的一切。我无数次效仿之前自己跪在床边虔诚的样子,祈求神迹的发生,能将我这段屈辱的历史改掉,让我重新活一回。但神迹不会发生,我的祈求也并不会奏效,时间这场洪流终究会把所有人都淹没、吞噬、湮灭。
因为在当晚,我被强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