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觉得那几个护卫挺可怜的,您能不能放过他们。”赵起低头扣着长靴,不敢看赵姬的脸色,他当时答应那些护卫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没底,现在问出来,只是吃定了赵姬心软的性子,成与不成是在难说。
出乎意料的,赵姬叹了口气,说“其实为娘也没打算将他们怎样,一起生活了这几年,也生出感情了,方才你师父过来的时候我刻意绕过了这段就是这个缘故,只是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处理方法,指望着这些人往后保护政儿为娘做不到,也在为此事烦恼。”
“这几人行事确实鲁莽,但是经过这次事件往后该会小心谨慎,况且他们犯了杀头的过错,若是此时施以恩德,往后定是家中最忠实的府将。”赵起见有机会,就细说了其中的利害,好让赵姬有个考虑。
嬴政也看着母亲说:“是啊娘亲,孩儿也觉着他们怪可怜的,既然娘亲跟孩儿都平安无事,只是受了惊吓,这些人就不该承受这么大得罪过,阿起说的对,若是他们能为我所用,饶恕他们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听了嬴政的话,赵起大喜过望,这事儿有了他开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他才是这马车上最有话语权的,连他都不计较别人还能说什么呢?只是苦了嬴政,这次事情确实将他吓得不轻,这会儿才缓过神来。
“唉,既然你们都这样认为,那为娘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不久前为娘已经将话说死了,这该如何挽回?如果此时为娘反悔,岂不是损了法度的威严?”赵姬看着两个孩儿叹了口气,摸着嬴政的脑袋说道。
赵起大笑,惹得车内的人都投来不解的目光,他才不急不缓的说道:“若光是担心这个,阿娘不必为难,刚刚与阿娘分别的期间我已经对洪三宝说了会替他们求情,之所以娘亲能宽恕他们,是阿政与孩儿苦心相求,才换的他们性命,阿娘认为如何?”
赵起特意把嬴政放在了重要的位置,就是想把自己从这事儿中撇出去,若是自己的功劳比嬴政的功劳大了,那这些人追随的,就理所当然成了赵起,这是极其危险的,王族最大的本事就是猜忌,即便赵姬待他与亲儿子无二,但他始终只算个亲卫,若是自己的权利比嬴政大了,相信赵姬也会心存芥蒂。
他这点小心思哪能逃得过赵姬的眼睛?看着赵起狡黠的目光,赵姬笑了笑,没有回答赵起的问题,而是转过头问王氏:“王夫人认为起儿此时处理的如何?”
“老妇目光浅短,不明其中是非,不过起儿处理事情向来分寸分明,相信不会让夫人失望。”王氏见赵姬问自己,颔首恭敬的回答,与贵人一同生活了几年,早已将她婢女的性子打磨殆尽,现在面对公子夫人的问话也能不慌不乱。
赵姬点点头,在赵起眉心重重摁了下,笑着说:“你啊,小小年纪考虑事情就已经比我们这些成人周到了,以后不知是福是祸啊,就是你这说话有些严谨了,可以把政儿拉进去就是怕我心存芥蒂吧?人不大心思却不小,满腹的花花肠子,为娘待你和政儿是一样的,往后这小聪明少耍,不过却也是你这人小心细的性子惹人喜爱。”
“知道孩儿这小心思瞒不过阿娘,不过这我也是为了政儿考虑,政儿是要继承大统的,身边没几个忠实的亲卫可不成。”赵起尴尬的摸着后脑勺,这赵姬不愧是嬴政的母亲,一下子就发现了他话语中的小把戏,不光是生的一副好皮囊,这股子聪敏心细也是女中少有。
赵姬看起来对赵起的表现很满意,把嬴政拉到身边语重心长的说:“知道你跟政儿感情深,但是继承大统这样的话万不敢道之于外人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即便子楚果真成了太子也不敢乱说,这话若传到陛下耳中,是要杀头的。”
“孩儿受教了。”赵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赵姬说的没错,这事儿确实是他言过其实了,此时的子楚想必已经成了华阳夫人的义子,嬴政继承王位是迟早的事,即便如此他也不该现在就说出来。他了解历史,不代表别人也清楚,这要是传到别人耳中就是图谋造反,他担不起,嬴政也担不起,可不能因为他这张破嘴断送了嬴政的前程。
到咸阳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这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今晚只能住在城外。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李信已经候在一侧了,赵姬让嬴政和赵起搀扶着下了车,这是一种礼节,表示后辈对长辈的尊敬,以赵姬现在的身子板,下个马车还用不着人扶着。王氏笑吟吟的跟在后面,看到他疼爱的赵起这么懂事,她也从心眼里高兴。
“夫人,今晚我们只能在城外宿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望夫人莫要嫌弃,就在城外将就一宿。”李信抱拳弓腰立在赵姬面前。
赵姬脸上带着处变不惊的笑意,已经有了母仪天下的态势,气场是足足的,微微颔首对李信说:“无妨,还需劳烦先生速速安排处所,让大家都早作歇息,明日赶早进城面见公子。”
“夫人说的极是,那在下就不打扰您了,这就去准备。”李信拱拱手,然后将赵起一把提起来,夹在腋下离开了。
赵起气的想骂人,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感受?你胳肢窝有味你自己不知道吗?熏死老子了!他捏着鼻子任由李信摆布,这时候反抗无疑会引来李信的暴揍,还美其名曰教育爱徒,谁他娘是这样对待爱徒的?
章邯眉头跳了跳,白天的时候他还在猜测赵起为什么会那么畏惧李信,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要是这样被人夹在腋下,他会毫不犹豫的找块石头撞死。
等李信把赵起放下,自己去安排营地事宜的时候,章邯就凑了上去,表情相当精彩,对赵起说:“怪不得你那么怕你师父,这要换做我早就自尽了,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上?”
赵起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对他幸灾乐祸的眼神视而不见,舔着脸说:“我的命可精贵着呢,不像你贱命一条,死了白死了,我可是打算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男人,那能这么容易就自寻短见。”
“要那么想垂名青史的话那就去造反,现在就能遗臭万年。”章邯怀里抱着剑,斜眼瞅着赵起,眼中鄙视意味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