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场景委实是太糟糕了。
若坂口先生遇到的是父亲,织田作之助会使出他卓尔不凡的身手,带着坂口先生逃离此地。若坂口先生遇到的是太宰老师,老师的聪明机智也能教他们二人化险为夷。
奈何偏偏撞上了她,是幸运还是不幸。
左眼眼底刁钻的,险些要完整地剜出整颗眼珠的攻袭,深入骨头,让世初淳的伤口久久不能凝血。
她左眼眼底的挫伤,影响到了邻近的眸子。诱发左眼视力大幅度下降,只得眯起一只眼,调整自己的视力。
虽然不明白攻击他们的人因何故停止袭击,但是这不阻碍女生的决意。
她的左眼废了,得在自己的右眼完全睁不开前,带坂口先生离开这里,抵达医院缝合伤势。
世初淳摸着坂口先生的口袋,找到了车钥匙。人在停车场挨个试了个遍,艰辛地找到坂口先生驾驶的车辆。
陷入短暂昏迷的坂口安吾一清醒,就看到了女生身后不远处的追击者。那人冲他划拉着手里的扑克牌,在脖子处画了条线,接着隐匿于无形。
缓不济急,要警示已赶不及。情报员挤出抹苦涩的笑,“世初小姐犯起倔来,真的不听劝。”
也是,世初小姐有时固执起来,连织田作先生也无能为力。
可为何非得是在这时。
“听了您的劝谏,然后安心地等待着您的死讯?”
左眼能见度严重下跌的世初淳,使劲将父亲的朋友塞进后车座位,“坂口先生认为,人生是有意义的,生命存在着价值。”每每想起,十分地令人羡慕。
“基于我的判断,这样的坂口先生,您的人生才具有意义的。您的生命存在,有着无可比拟的价值。您不长命百岁,还有谁能受享此等功绩?”
“世初小姐还学会看面相了,不要和太宰君学。”
“那坂口先生您可一定要坚持住,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尸体都要气活了好吗?没办法多动弹的坂口安吾,躺着,由着女生替自己绑好安全带。
他仰着脸,正视着左边脸颊被赤色汁液完全污染了的少女。
被敌人步步紧逼,依然不放弃的世初小姐;受着伤,还勉力撑着,援助他,尽量让他心安的世初小姐;被外物污浊了的,受挫的,秽浊不堪的世初小姐,比他先前见过的任何一面还要叫人移不开眼。
在替坂口先生系安全带的途中,殷血顺着世初淳的脸部轮廓,一行行往下流泻。
倾注在她正下方的情报员的镜框、腮边、嘴角,为苍白失色的嘴唇填了色,渗入了微张的唇齿之中。
“对不起。”左眼失明了的少女,胡乱地为后车座的伤员抹着脸。
压迫像是赌场桌上的筹码,每个负荷都在拷问着她的承重力。还不顾正主的意愿,恶意地在上端添加砝码。
身后有仇敌虎视眈眈,己方唯一一个能自由行动的女生,解开了坂口先生的领带,绑住自己的左眼,好平衡两眼差距巨大的视力。“不好意思,我借用一下。”
她有意识地抑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顶着泰山般沉重的压力,坐上了驾驶座前。
她此刻需要的不是犹豫,而是带着性命垂危的坂口先生闯出生天,找到出路。
世初淳系好安全带,调试座位高度、宽窄,启动车辆。
不抱有希望的情报员,有气无力地问:“世初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因坂口先生的苏醒,安心不少的女生,回忆了一下,坦诚地回答:“上辈子。”
坂口安吾默默地抓紧了安全带。
他想打个商量,这医院,他也不是非去不可。没能死在追杀者手中,死在世初小姐的手下的话,也是……
算了,还是不要吧。活着挺好的。
车辆开动,窜了出去。世初淳抬手抹掉粘在脸颊的血,左手袖子霎时被染红了大片。
后视镜里照映着一个人。一个红色的……小丑,正仰着脸,冲着她笑。
毛骨竦然。世初淳不由自主地瑟索了下。
行进的车子抛下了怪异的魔术师,急溜溜地驶离了停车场。
瑰奇的伤痕翩跹出一只易摧折的红蝶,逐渐远离追击者的视野。
全然忘却了不久前追击过女生的念能力者,自然也遗忘了多年之前,为挑衅合作伙伴特意交易的一桩露水姻缘。
倒是女仆左眼眼底的瘢迹,令他记起了一个印象深刻的,永久性的花贼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