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靖州飞羽营和景军骑兵刚刚撞上的时候,段作章便已经开始调兵遣将,比厉冰雪预计得还要快。
他转头望着陆沉,正色道:“陆兄弟,立刻召集后备军骑兵,准备出城迎敌,接应靖州援军。”
“遵令!”
陆沉垂首应下,语调沉稳且有力。
段作章又仔细地叮嘱了一番,包括出城之后该如何行事。
陆沉领悟能力极强,而且他对战局的看法与段作章非常相似,随即领命而去。
段作章又道:“刘统钊,宁雍。”
两名年轻校尉心中一振,上前拱手道:“末将在!”
段作章沉声道:“你们领各自部属在城内集合,等待本将的命令。”
“遵令!”
虽然城外还有一万多名景军步卒,但是刘、宁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只觉浑身热血奔涌,满眼都是悍然神色。
其实不光这些年轻校尉如此,守军士卒在亲眼见识过城下的百姓被景军屠戮之后,内心早已被悲愤填满,这会正是求战之心达到顶点的时刻。
如果没有靖州骑兵的出现,段作章只能将这些年轻人的热血强行压下去,而且还会命令弓手对城下无差别地放箭,用这种明确且坚决的态度告诉敌人:裹挟百姓威胁城防的行为没有任何用处,只会不断提升我军的士气。
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决断。
但是靖州骑兵突然赶到战场,而且毫不迟疑地对景军发起攻击,段作章在打消心中的疑惑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景军阵型松散,前后莫能相顾,己方士气旺盛军心如一!
但是还不能着急,段作章紧紧盯着远处两军骑兵的对阵情形,等待那个时刻的出现。
陆沉领受军令,旋即大步走下城墙,林溪和李承恩紧随其后。
来到城内不远处那片划拨给他的区域,由一众高手组成的后备军已经列队完毕,旁边的马厩里关着广陵城内一众大户献出的马匹,还有广陵军自身的储备,如此才能凑出千余匹马。
后备军分成两部分,前列的是跟随陆沉夜袭敌营的五百勇士,那一战中折损三十余人,另有四十余人负伤,如今站在这里的有四百余人。
后排则是当夜没有入选的人,约有六百余人。
陆沉逐一望过去,用最直白的话语开始动员。
“今日之情形,诸位亲眼所见,应知敌军的残忍和暴虐。这城中不止有他人的父母妻儿,也有我和你们的家人,以及这些年辛苦积攒的金银,一旦城破都将沦为敌人的战利品。我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相信诸位也不愿意。”
“或许有人想问,我们完全可以凭借高耸坚固的城墙守下去,敌人的兵力还没到让广陵守军喘不过气的程度,又何必要出城冒险?但正如先前我们要去夜袭敌营一般,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敌军不会只有这两万人,后续的兵力此刻应该就在路上,不需要太久就会出现在广陵城下。”
“我们可以选择龟缩在城内,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敌人,或许他们无法攻破广陵,我们和城内的百姓都可以幸存下来。又或者他们大军入城,你我皆成为敌人刀锋下的亡魂。”
“当然,我们还有一种选择,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主动出击寻找敌人的破绽。如今靖州援兵已至,正在城外与敌人交战。段将军命令我们去接应援兵,但是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我们必须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那便是配合援兵的行动。”
“此战很危险,比之前的夜袭更危险。夜袭的时候我们掌握主动,随时都可以撤退,而且当时敌人视线受阻不清楚情况故而不敢擅动,但是今天不同,如果我们出城就会直接暴露在对方眼里。城外现在还有一万两三千名敌人,而我们只有一千多人。”
“不愿去的留下,我宁肯伱们现在退出,也不希望在战场上看到逃兵。”
“愿意去的,做好赴死的准备,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区别。”
陆沉神色沉静地望着众人。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战争来临时,身为指挥官不能说出“不愿去的留下”这种话,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可能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但眼前这支后备军很特殊。
它不是职业军队,其中绝大多数人以前没有过行伍经验,除了高明的武功和丰富的乱战经验之外,他们在很多方面都远远不如广陵军里的普通将士。
纵然这段时间他们经历过战火的淬炼,也在李承恩和广陵军将官的操练下学会基础的军阵号令,但本质上这群人依然是心怀傲气的草莽高手。
陆沉要的就是这份傲气。
短暂的沉默过后,只有二十余人悄悄退到场外。
余者无不昂然屹立,一双双精光内蕴的眼睛望着前方那个年轻人。
陆沉没有计较那二十余人的临阵退却,只看着场间站立的千余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上马!”
千骑列阵,立于城门后方。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校尉刘统钊和宁雍也已集合麾下部属,总计有三千步卒,这是广陵守军的主力。
一片肃杀之气。
城楼下方,段作章注视着远处的局势,当他看到飞羽营逼退景朝骑兵,却没有一味提速掩杀,只是缀在后方不慌不忙地追击,心里登时有了更大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