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陈飞宇要开口打招呼的时候,周成回过了头来,他似乎早就注意到了陈飞宇的靠近。他已没有了会场上那如刀似剑般的目光,而是带着憨厚的笑容说道:
“哟!飞宇老弟。你怎么也到机场来了呀,欧洲那帮人不安排了顶级晚宴嘛。”
陈飞宇一怔,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很难让他与一个小时前,与林雨疏咆哮着对线的东方泡利,联系在一起。
“额是的,周教授。我这边有个很紧急的发射实验要赶过去,所以也就没口福享用组委会安排的晚餐了。”
周成笑了笑,把手上快断的烟灰抖掉,将桌上的烟和打火机递到了陈飞宇跟前:
“老弟,你先抽烟。我这儿有个折腾了几周的理论,基本要成型了,我再琢磨琢磨。这理论物理嘛,没了设备也不是不能搞。”
陈飞宇对于周成的敬业精神肃然起敬。因为他知道,只有发自内心的热爱,才能将事业做得如同初恋一般,任何时候都会牵肠挂肚,一有机会就会拿出来盘一盘。
“那您先忙,我这不打扰您了。”
周成用笔在几个公式上画上了圆圈之后,把纸推到了一边,悠悠地说道:
“打扰不了,我这思维实验又做到死胡同里去了,今天怕是想不明白了。你老弟也别叫我教授了,今天我这么一闹腾,没准回去教授的职称就没了。”
虽然周成的语气明显是在开玩笑,但依然让陈飞宇揪起了心结,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怎么会呢,您离开之后,林教授详细阐述了前沿科学资源调整的细则。愿意投入应用研究的物理学家,可以自愿调配到自己想去的项目。只想任教的教授,也可以留在校园里。
另外,林教授还特地强调了。现在所有的前沿科学实验仪器只是封存,并不会拆毁。等星云危机解除以后,基础科学将会作为最重要的学科来优先发展。”
周成浅吸了一口烟,看着窗外穿梭的航班,淡淡地说道:
“这林雨疏倒是也没有赶尽杀绝,她这个人真令人捉摸不透。从学术上来讲,她绝对算得上超一流的科学家,即便在我们前沿科学也是。这种全能型的科学家在历史上不是没有,但太少了。
而她作为一个严谨的学者,却少了些搞科研的人基本都有的憨厚。她话里话外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敷衍,完全是个政治家的做派。如果说她的全才可以托马斯杨来作为例子,但她在政治上的成熟就前无古人了。”
陈飞宇感叹道:
“周教授,真没想到您是如此豁达的一个人。刚刚会议上你们还针锋相对,现在却能这么客观地去评价她,真令人佩服。”
周成哈哈地笑道:
“陈老弟,我看你也跟林雨疏学会人际上溜须拍马、恭维那一套了。我知道,他们那群人给我取了东方泡利的绰号,说我怼人像当年哥本哈根学派的伍尔夫刚泡利一样不留情面。
他们说得不错,我脾气也确实不好,但我那都是在学术上,而且对事不对人。所以,你老弟放松点。也别叫我教授了,身边朋友们都喊我老周。”
周成率直的性格让陈飞宇放下了紧绷的心态,他对这位别人口中骄傲到令人窒息的物理学家有了全新的认识。他并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偏执到不可理喻,学术之外的他甚至有几分可爱。
最令陈飞宇感慨的是,周成作为一个高傲的顶尖科学家,刚刚才经历了那样的拨弄与损害。但他没有长吁短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捶胸顿足宣泄内心的怨怒;没有心碎形毁颓然倾倒的情态。
依旧对自己热爱的事业不离不弃,这份豁达与执着令他对周成新生了几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