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亓聿这样的反应，林助理不由也惊着，他吓道：“是山庄那边送来的，说这梨膏冻吃了嗓子舒服——” “人呢？” “啊？” 亓聿不顾满桌件，起身就往外走，林助理慌忙跟上去，着急问：“亓总，这梨膏冻怎么，味道哪里不对？难道有人下毒？！” 亓聿不作声，推开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门外的几位助理也都纷纷起身，不解地看向他，林助理赶忙解释：“亓总，她人刚还在的。” “人呢？！” 有位助理立即道：“那位小姐刚进电梯！我这就打电话——” 亓聿已经大步迈出，直往专人电梯而去。 几人面面相觑，林助理也小跑着追上去。 山庄那边的女佣是坐家里车过来的，她从电梯出来，上了车，与司机说笑几句，车子刚要开出去，前方疾步走来一名黑衣男子，车子急急刹住。 见是少爷，他们刚要下车。 亓聿已经走到跟前，伸手用力拉开车门，低头就问车中女佣：“梨膏冻是谁做的？！” 吓得女佣一个哆嗦，说真的，他们少爷顶着这样一张阎王脸，突然弯下腰，冷冷地问出这么句话，压迫感过于强烈，特别吓人！ 以至于女佣都没听清楚他到底在问什么。 林助理生怕亓聿不耐烦，刚要提醒，亓聿又问一次：“梨膏冻，是谁做的？你送来的梨膏冻，是谁做的！” “啊，少爷，那是麦小姐做的！”女佣很害怕，难道梨膏冻有什么不对吗？她们都吃了啊，没有任何问题，她还要解释，亓聿直起身子，转身走了。 “林助理，这，这怎么回事？梨膏冻有什么问题吗？” 女佣抓住林助理问。 林助理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 眼看亓聿往他自己的车子走，林助理摆手道：“回头再说！” 他还要再去追亓聿，没想到亓聿径自坐进驾驶座，开着车子直接走了！ 林助理留下来，跟女佣大眼瞪小眼。 亓聿甚至闯了两个红灯，赶到医院，匆匆停好车，下车去找人，瞄到医院大门上的几个字，他才想起来，麦小茉早就带着妹妹转去第二儿童医院。 他单手拍额头，这是急糊涂了。 他又转身再上车，往第二儿童医院赶。 顺利找到晏晏所在病房的楼层，这一路他赶得特别匆忙，楼道内充满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他的身体本就没有好透。 从电梯出来，猛地闻到这种味道，亓聿不禁剧烈咳嗽出声。 他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面对墙壁，却无法停止。 正咳着，“哎呀，你这咳得真不轻啊，是孩子家长吗？”，有个护士经过，停下问他。 “咳咳咳，是，我来看孩子，咳咳咳——” 护士姐姐戴着口罩，无视他的优越相貌，不满打量他几眼，说道：“这一层住的都是刚做过手术在休养的孩子，你咳成这样也敢来探视？” “不——咳咳咳……” “啧啧，给你个口罩，门口看看就得了。”护士递给他口罩，“可千万别进屋啊！离其他孩子都远远的！” “谢谢。” 亓聿接过口罩，也确实才想起这个问题。 他将口罩戴好，找到晏晏的病房。 晏晏这次住的依旧是单人病房，有林助理先前打过招呼，这病房比先前那个医院的条件还好，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户，亓聿一下子看到靠躺在床上，乖乖在看的晏晏。 有位护工阿姨正陪坐在床边。 亓聿扫视一圈，并未找到麦小茉。 他有些失望，听到房内晏晏在问：“阿姨，我姐姐什么时候回来鸭？” “等等就回来啦，晏晏再等一等~晏晏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等姐姐回来吃哦。” 她们都未发现站在门外的亓聿，晏晏继续看，阿姨也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晏晏穿件毛绒绒的小熊连帽长睡裙，熊耳朵帽子戴在头上，没有戴口罩，但她低头看，小脸陷进衣服大半，又背对光，隔着距离，亓聿看不清她的脸。 想到晏晏那头小卷毛，还有那双眼睛。 想到自己对晏晏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亓聿的心又开始猛跳。 原先抱有一丝希望时，他也想到过晏晏，他还曾不解，不知这个妹妹是从何而来。
如今看来，会否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饶是亓聿，想到那种可能，手都不禁颤抖。 他们那时候年纪都太小，尤其是亓瑞雪，总是折腾着减肥，为了瘦，为了漂亮，强迫自己挨饿，她那时候也确实瘦。 亓瑞雪痛经，每每生理期时都要在床上躺好几天。 因为总是减肥，亓瑞雪的生理期特别不准。 亓瑞雪不像很多那个年纪的女孩，有生理期羞耻，她不仅没有，每次疼得躺在床上掉眼泪时，她还非要指定让亓聿陪她，一点也不害羞。 亓聿其实也看不得亓瑞雪那样难受。 红糖水是他泡，热水袋也是他灌。 每次生理期，都是他陪在亓瑞雪的身边。 他们只有过那么一次。 那次，亓瑞雪的生理期已经推迟两个月没来，按理来说，应该绝无那种可能。 但是，万一呢…… 亓聿几乎是立刻就要去找晏晏的主治医生，想将她的资料调出来看。 先前给他口罩的护士走来，她上下打量亓聿，问他：“你是哪家孩子的家长？看完了吗？” 亓聿是特地过来找麦小茉，人没见到，却有意外之喜。 护士的忽然出现，令他清醒不少。 倘若，他假设的都是真的，麦小茉想必也一直在努力隐瞒。 他更加不能打草惊蛇。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真是奇怪……”护士嘀咕，当下就打开微信，把这件事告诉麦小茉，之前麦小茉刚住进来的时候，拜托过她们，说是害怕有人因为她摸到医院来，更害怕医院里有其他家属认出她。 她害怕她妹妹被媒体曝光。 护士很理解她的担心，她们俩还互相加过微信。 这男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很有精英人士的那个范，可他气质太过冷肃，看起来有点像阎王，怪吓人的。 谁知道呢？ 还是小心些！ 回到车中，亓聿弯腰，额头抵在方向盘，再次复盘。 当初亓瑞雪过世后，他们一家三口都完全不愿相信，哪怕是如今，在他父母面前也完全不能提“亓瑞雪”，或者是跟“雪”相关的任何事物。 他们目前甚至居住在一个永远也不会下雪的国家。 他妈妈，这些年更是一直在养病，主要还是心病。 从那天之后，亓瑞雪的任何账户，就再也没动过。 要知道，人只要活在世上，就必须要花钱。 亓瑞雪从小到大没吃过任何苦，她只会花钱。 假使存在另外一种可能，亓瑞雪还活着，怎么可能不花钱？ 再假设，亓瑞雪也会慢慢成长，在最初的，什么也不会的日子里，她没有钱，她吃什么？穿什么？ 她没有任何生活的技能。 然而就在前不久，亓聿才知道，亓瑞雪离开前见过方雯。 那时亓聿没有多想，此时由不得他不去想。 他直起后背，先给林助理打电话：“你去查，最近几天麦小茉都在做什么，五分钟内我要知道全部。” 说完，他立即开车去找方雯。 麦小茉在看房子，刚看过一个，也不是很满意，中介也很有意见：“姐，中介费本来是您跟房东各付一半。但短租就是这样的，中介费得全由您付，您既然选择短租，只能接受。刚刚看的房子，已经是这个价位里最好的，再怎么看，也是这样，要不您再调调预算？或者找个远点的地方？” 麦小茉当然听出中介的不耐，她也实在是没办法。 方雯的公司建在寸土寸金的地方，附近房租太高，50平的房子，一个月就是2万…… 她租三个月，光租金就得6万。 中介费是一个月的租金，还是全部由她付。 她目前手上就只有那50定金，已经花了一些，不能不精打细算，晏晏接下来还要在这里生活几个月呢。 远点的房子，万一晏晏又出现意外，她害怕自己顾不上。 她叹气：“我再想一下吧。” “行吧姐，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什么想法随时微信上联系我。” 中介开个小电驴先走了。 麦小茉摘下口罩，喝几口水，兜里的手机响，她赶紧拿出来看，看到护士小姐姐发来的微信，吓得眼睛瞪大。 麦小茉慌忙将
电话拨回去，问是怎么回事。 护士小姐姐尽职地把看到的告诉她。 一听这描述，麦小茉就知道，那人肯定是亓聿啊！ 麦小茉着急问：“他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去跟晏晏的主治医生打听什么吧？” “没有，我一直盯着呢，他被我问过话，就坐电梯走了。” “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你下次再看到他，麻烦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的，你放心吧，晏晏那么可爱，我们也不希望她被打扰，还有主治医生那边，你也放心，这是我们医院的硬性规矩，就是我们院长，哪怕是玉皇大帝过来，我们任何人也不会泄露病人的信息，你也知道，以前我们医院吃过这方面的亏。” 从前就是因为有主任医师泄露病人的信息，闹出命案，是国家层面直接过问并调查的，上了好几天的热搜，这个麦小茉知道。 麦小茉松口气。 麦小茉挂了电话，仔细地反复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露馅的可能，除了脸，她和亓瑞雪真的一点也不像。 或者是亓聿有点担心晏晏，才去看她？ 毕竟之前亓聿对晏晏也很好。 不论如何，她觉得，晏晏应该尽早出院。 总是住在医院，并不安全，晏晏也不宜再与亓聿见面。 晏晏不可能总是戴口罩的。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房子！ 她们要尽快搬到亓聿不知道的地方！ 就是麦小茉跟护士小姐姐打电话的功夫，林助理也给给亓聿打电话。 亓聿单手开车，车载音响播放林助理的声音：“我是直接联系的二院的陈院长，说想看晏晏的信息，他说任何事都好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他们医院……” 林助理也把当年的事告诉他。 亓聿打转向灯，车子右转。 医院不能给，他其实也并不想过早让麦小茉有所察觉。 但是他迫切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麦小茉和晏晏的信息。 林助理道：“麦小姐这几天没有去公司，都在医院陪晏晏，还有就是在找房子，她打算在公司附近租房子，短租，房子很难找。” 恰逢红灯，亓聿停在斑马线后，看着车前来去匆匆的人潮，冷静开口：“找个合适的房子，按照市价，多过手几个人，演得像一点，租给她。签合同时，她身份证的复印件，发给我，尽快把这事办了。” “好的。” 亓聿挂了电话，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 车子没入汹涌车流，直往方雯的公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