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开车到燕城美院附近的时候，还在想昨晚戴上眼镜后看见的，眼眶通红的顾多琦。 可怜兮兮的，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但是联想到朋友圈里那张不顾形象、穿着迷彩服乱七八糟倒在地上的照片，又怎么都可怜不起来了，只剩下好笑。 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她没有穿睡衣的样子，他想。 等了没一会儿，孟宴臣就看见阳光下，她远远地跑过来，穿着梦里给他看过的那身衣服，斜肩的衣领顾名思义，拉开的领口用皮带吊住，把她半个肩膀暴露在光线下，连带着锁骨一起。 她连个包都没有背，脚上踩着双白色的老爹鞋，因为跑了一小段路的缘故，刘海都被风吹得飞到脑后，露出她毛茸茸的眉毛来。 她一上车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句脏话，孟宴臣觉得她说脏话一点痞气都没有，仿佛那只是个语气词。 顾多琦跑的鼻尖都是汗，孟宴臣就伸手把空调温度打低，没想到她看着又瘦又小的一只，大腿居然肉肉的，坐在副驾驶扣安全带的时候白的晃眼。 穿日常服装的她原来是这样的。 孟宴臣想说点什么，但是他没有立场，最终放弃了。 紧接着她就一惊一乍的说小孟总你居然穿了短裤，用她惯用的、但孟宴臣很不习惯的、只包含纯粹赞美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孟宴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觉得刚才想教育她多穿点衣料的自己有点太古板了，只能看着前方开车。 她拍完照说要给自己换微信头像。 还说能反抗妈妈的地方都要反抗。 孟宴臣没想过，这也算反抗吗？这只能算垂死挣扎吧。无关痛痒的小事，就算换掉了，妈妈估计也不会在意，而真正需要反抗的事，他又没法做主。 但是顾多琦很认真的看着他，他又没法说出“不”字。 或许是自己沉默了太久，小狗露出失望的眼神，把手缩了回去，孟宴臣这才打断她想道歉的话，让她自己拿手机换。 或许自己真的能从这一件件小事中积攒勇气，等未来哪一天，能彻底脱离妈妈的控制呢。 顾多琦开开心心的帮他换好头像，仿佛这是什么壮举一样，帮他宣布这是他勇敢迈出的第一步。 这早就不是第一步了，第一步是她教的，在面对妈妈时服软，放低姿态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总归都是拖了她的福。 孟宴臣不由得回忆起中午和肖亦骁打网球前，在去网球馆的路上他告诉肖亦骁，下午吃饭的时候给他介绍个人。 肖亦骁说真的假的，还有你给我介绍人的这一天？男的女的。 孟宴臣说是个女孩。 肖亦骁瞪圆的眼和张开的嘴实在太过好笑，他顾不上开车，猛打方向盘靠边，一脚把刹车踩住，赶忙回过头来看他。 “顾老先生的孙女，来燕城读，托我照顾。”孟宴臣欣赏完他狼狈的样子，这才不疾不徐的说出后半句。 肖亦骁失望的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铁树开花了呢。” 后面肖亦骁缠着他又问了不少问题，无非是多大了、啥时候来的燕城、你俩认识多久了、性格咋样之类的问题，孟宴臣三言两语就给他打发了。 肖亦骁：“你俩也才认识啊？没想到你会这么上心，以往你妈给你介绍的那些莺莺燕燕的，都是见完了面，你找个借口就跑了。” 孟宴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你俩也才认识”，只能沉默。 肖亦骁也不等他回话，又继续说：“顾老先生也是个奇人，性格真有够怪的，一点也不绕弯子，人偏又画得一手好画，那么多人求他卖画，人老头看眼缘，看得上的才给卖，聊得好了送你都行，看不上的面儿都不见，你说气不气。” 孟宴臣想到这，回头瞟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顾多琦毫无自觉的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跟他说路边有只好可爱的萨摩耶。 他心想，这爷孙俩还挺像。 - 把车停在地下车，孟宴臣带着顾多琦坐电梯上楼，他最后选了一家私厨，人少，清净，适合聊天。 顾多琦好奇的左看右看，探头探脑的样子像草原上的沙鼠：“你那朋友，我怎么称呼人家呀？也叫人家x总？” 孟宴臣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早等在门口的肖亦骁看见他俩就迎过来了。 “顾多琦是吧？我叫肖亦骁，是孟宴臣的朋友。”肖亦骁笑的爽朗，微微弯腰朝着顾多琦伸出手，“你叫我亦骁哥就行，以后在燕城哥罩着你！” 小狗一点也不认生，大大方方的把手递了出
去：“好的亦骁哥，那我可全仰仗你了！” “那你得替我给你爷爷说两句好话，卖幅画儿给我。”肖亦骁挤眉弄眼。 顾多琦大手一挥：“我去他房给你偷都行！” 看着被她俏皮话轻易逗笑的肖亦骁，孟宴臣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有点后悔介绍他们认识了。 “走啊小孟总，进去了。”顾多琦和肖亦骁有说有笑地走到店门口，还回过头来招呼原地站着的孟宴臣。 孟宴臣抬脚跟着他俩进去，这家私厨是市中心老别墅改造的，闹中取静，三层楼的小洋房重新装修过，又保留了当年的韵味，要不是这儿的菜价过于高昂，高低门口得排个俩小时等位。 订的包间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肖亦骁走进去给顾多琦拉开椅子，自己则坐到顾多琦的对面去。 孟宴臣进门后径直拉开顾多琦身边的椅子坐下，抬眼就看到肖亦骁又摆出一张震惊脸来。 ……哦，习惯性的坐在她旁边了，很显然这超出了肖亦骁对他的认知。 孟宴臣镇定的看了一眼对着菜单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顾多琦，抬手抽走她手里的小册子：“肖亦骁，你点菜吧。” “哇靠，我也配上桌吗？”小狗还在震惊看到的菜价。 肖亦骁接过菜谱也接过话茬：“你宴臣哥请客，随便吃，能把他吃垮最好！” “那我可能要把全国人民喊来一起吃才吃的垮他吧……” “哈哈哈哈哈！”顾多琦把肖亦骁逗得菜单都拿不住了，他边笑边问孟宴臣，“太好玩了，你怎么不早带琦琦来跟我吃饭？” 琦琦都喊上了，孟宴臣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肖亦骁：“她大一，要军训。” “军训啊，那怕是晒黑了吧，但我看琦琦一点儿没受影响啊。”肖亦骁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满，转头又和顾多琦聊天去了。 顾多琦一脸生无可恋：“我都感觉自己被防晒腌入味儿了。” 肖亦骁又在那傻笑，孟宴臣感觉头都大了，这时手机上跳出来一行微信通话邀请，他起身出门去接。 “宴臣，周末怎么不回家？”妈妈在电话那头问他。 孟宴臣踱步到走廊的落地窗前：“妈，爸让我关照顾老先生的孙女，我带她出来吃饭，和肖亦骁认识一下。” 原以为妈妈还会责备他两句，没想到态度立刻转变：“哦，那孩子叫顾多琦是吧？也挺好，你们年轻人凑一起，热闹。” 孟宴臣：“……” 就这？ 妈妈在电话那头继续说：“我看你头像换掉了？谁拍的？” “顾多琦拍的。”孟宴臣如实回答。 “拍的挺好，不愧是香门第养出来的孩子，样样精通。”妈妈在那边的语气颇为高兴，“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了，你们玩去吧。” “……好的妈妈。” 挂了电话的孟宴臣难以控制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妈妈居然这么好说话？ ……这一切太玄幻了。 他重新推门回到包厢，发现顾多琦和肖亦骁俩人坐到一边儿去了，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听到他进门，又一起抬头装作无事发生。 孟宴臣：“你俩干什么呢。” “没干嘛啊。”肖亦骁睁眼说瞎话，“那什么，就和琦琦加个微信。” “啊对对对。”顾多琦站起身窜回刚才的位置，又把孟宴臣的座椅摆正拍了拍，“小孟总来，坐坐。” 孟宴臣总觉得他俩没安好心，刚一坐下，顾多琦就凑过来巴巴的看着他：“小孟总，你十一忙吗？” “应该还好吧，怎么了？”他疑惑的看着顾多琦那双深褐色的瞳孔。 “那小孟总要不要出来看电影啊？”顾多琦凑的更近了一点。 孟宴臣更疑惑了：“家里有私人影厅，你想看什么？” “哎呀！不要你那种的！要去电影院看首映那种的！氛围完全不一样哦你知道吧！”顾多琦一听“私人影厅”，有点着急了，手忙脚乱的跟他说电影院有多好多好。 眼看她都要站起来了，孟宴臣只能安抚她说：“也可以吧，有空的话。” 谁知道他这话一落地，坐在对面的肖亦骁立刻伸手指着他的鼻子：“你太令我失望了！” “？” “哦——！我赢了我赢了！”小狗快乐的蹦起来，冲着肖亦骁伸出手，“愿赌服输，v我50！” ……这俩人是把自己当赌注吗。 肖亦骁恨铁不成钢的给
顾多琦转账，嘴上还在埋汰他：“我跟她说你肯定不同意，你那公司多忙啊，哪有空看电影，而且你也不爱看那玩意儿，我说我喊你绝对喊不动，她说那万一喊动了呢？这下好了，你赔我50！” “……”孟宴臣彻底无语。 顾多琦喜滋滋的捧着手机收款，还不忘跟自己卖乖：“当然主要还是我们两个想喊你出来玩，赌钱是意外，主要是喊你！” 孟宴臣现在十分后悔。 一个肖亦骁就足够吵得他脑仁疼，这下好了，现在这儿有两个肖亦骁。 要不现在开门走人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