狯岳的手不受控制地一颤,握着的太刀立刻被打飞了。
不等他有所动作,胸口先传来了大力冲击,整个人顿时被踹得朝后倒去,后脑狠狠地磕在了地上,而他睁开眼龇牙咧嘴地向上看,就见時雨高高在上,一脚踩在自己的胸口——和他对待善逸一样的姿势。
“拿刀尖指人,你可真够出息的。”時雨一丝表情也懒得给,眼里映出青年扭曲不甘的面容。
“本来以为你和有一郎他们打了一下午应该已经累了,没想到还这么精力十足......也罢,起来,去那边拿木刀,我们来练两把。”
狯岳看她挪开脚走向墙上挂着的木刀,也咬牙爬起来去拿了一把常用的,提前站在道场中心等她。
時雨挑了一把还算趁手的,朝没人的方向试挥了两下,刀风立刻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爆音,光从声音就能听出,这几下的速度与力度是多么恐怖。
一旁善逸紧张兮兮地走到观众席,刚过去就被这么几声吓得发丝倒竖,骨头也生起被折断的幻痛,腿一软直接就坐下了。
狯岳看她握着木刀朝自己走来,骨子里生出一股危险又兴奋的战栗。
对方的实力也好,身份也罢,不论哪个都是他所觊觎的、恨不得归为己有的,如果能通过这一场了解他们之间的实力差,那他接下来只会变得更强!
時雨已经站定,不慌不忙地摆好了起手式,抬眼道:“来。”
狯岳怒吼着冲了上去。
一刻钟后,道馆。
宽阔的道馆内场上,中间地板上趴着一个,旁边站着一个。
站着的身影是時雨,一场打下来她汗都没出,赢得毫无悬念,从速度到技巧,再到力道都是全方位吊打,一眼可见的游刃有余。
而狯岳则趴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脸上的汗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不住地从额角往下滴落。
狯岳似乎想要起身,但是稍微一动身上就疼得冷汗涔涔,脸色霎时苍白几分。時雨看他这样,没有任何担忧的表示,只眨了眨眼,问道:“还来吗?”
狯岳拼着劲儿爬起,毫不犹豫:“来!”
時雨举起了刀。
又是一场。
这一场她明显下手更狠了,连善逸都看得出她动作越发灵活、较之前更加行云流水。一招一式恍若天成,连思考都显多余,完全就是在随心所欲地挥刀,与其说二人在手合,到更像是狯岳在被她打着玩儿。
時雨半个月不曾这么激烈地挥刀了,初起时身子还有点僵硬,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打体内血液流得越快,麻酥酥的通了四肢百骸,肌肉也重新变得柔软有力。
像这样放开了手脚尽兴一打,浑身热气上涌,化作汗滴齐刷刷往外冒,虽汗淋淋湿了一身,倒像是终于活过来了,心头畅快了不少,连带着看狯岳那张脸都顺眼了一丢丢。
可惜对手就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情了,狯岳勉力招架着四面八方打来的木刀,每一击都震得他小臂颤动,刀风刮过皮肤,刺啦啦的疼。
木刀没有开刃都能有如此犀利的刀气,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手里拿的是真刀,那他的手臂又会如何?
少说也要露个骨,他想。
学雷呼的人是最了解雷呼的杀伤力的,一旦开始学习就少不得要与雷击为伴。被从自身呼吸中产生出的电流打到是常有的事,有些招式甚至需要持刀人贯彻电流,忍耐着极重的负荷去挥刀。
这就要求持刀人意志坚定、不惧狂雷,有敢于直面天地一击的勇气,以及坚持到底绝不服输的倔强。
而雷呼使用者之间的比试,本质上也是在拼心劲、拼勃发力;拼谁比谁更韧、谁更打不死,像是两兽相争必有一败,比起对胜的渴望,失败才是他们真正抗拒的。
绝对不想认输,因为败者会死去,胜者才能活。
极端的,强大的,孤傲凛然,且生机勃勃的雷呼天才们。
“你知道吗狯岳?雷电打下来通常只能持续几秒,但它们是带着明确的目的,义无反顾地冲下来的。”
時雨挥着木刀,带着刀风一步步将对方打得后退,脸上挂着明朗的笑。
“在那短短的一瞬,它们会拼尽所能去发光发热,去追求自己在天上就看中的目标,即使在触及后立刻从世间消散也无所谓。”
“你想说什么?!”
狯岳举刀挡下侧面的一击,在下午开裂过一次的虎口再度冒血,但他仍紧握着刀柄不肯放下,即使浑身疼痛也撑着不倒。
時雨毫不留情,步步紧逼,含笑的语气和她压着对方打的行为形成极大的反差。她没有直接回答狯岳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般继续道:
“留下的痕迹会证明它们曾经来过,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活着的一瞬里能做到多少、是否达成了目标?有释放内心真正强大的力量吗?有找到自己的意义并全力去触及吗?”
“狯岳。”時雨眼皮一掀,目光凛然,“你真的知道,自己渴望的是什么吗?”
狯岳呼吸一滞,像是被猛地掐住了命脉,动作僵硬半分。時雨抓住空隙,一击挑飞了他的木刀。就见木刀在空中飞旋两圈,掉在地上,砸出硬实的声响,这一声后,道场内徒然安静了下来。
空落落的场地内,唯有青年粗厚的呼吸声异常明显。
善逸攥紧了交握的双手,不安地望着场内的师姐师兄,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時雨缄默不言,心知已经结束,转身走向墙边,将木刀放了回去。
窗外的月色冷然,突然从门口刮来一阵凉风,吹散了些许室内的燥热。
风一刮,身上黏着的汗顿时干了一半,一下子舒服许多,時雨扯开领口朝着门口方向透气,长长地吁出一口,侧身再度看向道场中心的青年。
狯岳仍站着。
虽然站着,却也看得出他到极限了,可虽然到了极限,但他到底还站着。
单凭这股死犟的劲儿来看,这人确实是学雷呼的料,只是光有固执却不知为何而固执,反而是一件危险的事。
時雨沉默片刻,静静地看他板着脸平复呼吸,待他气差不多匀了点后才开口道:“我听师傅说,你已经学会了后五型,但是基础型的霹雳一闪却始终无法掌握,对么?”
狯岳啧了一声,狠狠偏过头去,脸上是被刺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