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杂种,你再嚷嚷,我劈了你。”董太太一边怒骂,一边象旋风一样冲过去,牛娃子赶紧从背后进攻,堪堪化解掉她的攻势。丁义赶紧拽着小娃娃后撤。
普天下所有父母,绝没有称自己的儿子“杂种”的,董太太如此一叫,更加证实这个男童与她无关,丁义继续说道:“太太,既然他不是你的孩子……哎哟,看脚……你又何必与一个孩子过不去?”
那小孩子似是对董太太非常痛恨,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甩过去,沙土自然伤不了人,但染脏了她的红衣服,董太太恼羞成怒,飞步向前,伸拳便打,丁义有了经验,只管后退游走,护着娃娃,一味躲闪。
“咴咴——”旁边,董太太的那匹枣红马,突然惊叫起来,原来,牛娃子从怀里掏出弹弓,朝马匹连射石子。那马吃痛,一边狂叫,一边撒腿欲逃。
“小兔崽子,”董太太瞪圆了眼睛,冲着牛娃子怒骂,牛娃子回身与她对骂,“老兔崽子,”一边飞身逃避她的追打,一边又向马匹射出石子。
这一下,却是形势逆转,董太太怕马走失,不再理会丁义和牛娃子,飞身追马,牛娃子得势不让人,石子一颗接一颗地射过去,有的射在马身上,有的射在董太太身上,董太太一边嘴里怒骂,脚下生风,几个箭步赶上马匹,飞身上马。
“再射,”丁义叫道。
牛娃子扯着弹弓,继续“射击”,董太太拽着马缰,骂了两句,石子左一颗又一颗,接踵而至,马匹连中数弹,董太太将马一拨,掉头飞驰而去。路上一阵“的的”的马蹄声响过,红衣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两个人都长吁了一口气,对这场奇怪的“战斗”,都觉得可笑又异样。那小娃娃却是满脸欢喜,“谢谢叔叔,你们把这个婆娘打败了。谢谢叔叔。”
他这一说,丁义和牛娃子都有些尴尬,若说是“打胜了”,实在有些牵强。丁义嘿嘿一笑,问道:“小娃娃,你是谁?她为什么要打你?”
“我叫大柱,是被她抓住的。”
“好,大柱,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家。”
大柱摇了摇头,“我们家在上海,被日本鬼子给烧了。”
这一说,两个人对这孩子顿生怜悯,丁义把大柱抱上车,“好,大柱,那你还有亲人没有?我送你找他们去。牛娃子,出发。”牛娃子跨上车辕,赶着马车上路。三个人聊了一会,据大柱说,他父亲在日本兵攻破上海时,被打死了,爷爷给抓走了,他和妈妈逃了出来,四处流浪,生活无着,却不想遇到了董太太,那董太太花言巧语,骗他们娘儿俩说,要带她们演马戏,吃香的喝辣的,却趁人不备,悄悄甩掉了大柱的娘,溜掉了。
“她肯定是想把我卖掉。”大柱恨恨地说。
牛娃子有些发愁,大柱和母亲失散,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呢?丁义安慰大柱说:“别急,你先跟着我们,咱们慢慢打听,迟早会找到你娘的下落。”
“嗯。”
好在一路顺利,没有再遇到董太太。马车一路赶到司刚所说的“射雁岭”下,这是一处荒芜偏僻的山岭,他们驾着马车下了大路,左拐右拐,在一处乱石砬子丛生的地方,找到了乔团士兵当时匆匆埋藏的东西。
有些地方的石块,明显是被搬动过,有些地方填埋的痕迹犹在,两个人用铁锹挖掘,很快挖出油布覆盖下的一堆木箱来。大柱很懂事,跟着两个大人搬石头,抠箱子,经过清点,一共找到两箱炮弹,两箱子弹,一桶柴油,两捆汉阳造步枪,还有一批军毯军装之类,三个人七手八脚地将物品装上马车,牛娃子高兴地说:“发财了。”
为了掩盖车上物品,三人拔了好多茅草,覆盖住木箱。大柱摸着油桶的铁皮,用鼻子嗅了一阵,说道:“好难闻,我在别处也闻到过这种味,比这味道还大。”
“是吗,在哪里呀?”
“在山里,那山叫做‘卧虎墩’……”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赶着马车走上大路,踏上归程,走了没有一两里地,忽然牛娃子打了个手势,神情紧张起来,“那边有人,看,糟糕,有情况,是和平军。”
丁义顺着牛娃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大路上过来一群穿黄军装的人马,约有七八个,也没排队,乱糟糟地扛着长枪,一看而知是伪军队伍。正迎着马车相向走来。丁义赶紧“吁”了一声,停往马匹,扭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拐弯,躲开他们。”
偏巧此处并无岔路,只在离着大路百十米的地方,有一处稀疏的树林,树林里地形起伏,茅草丛生,他们匆匆把马车赶下大路,直奔那块树林而去。
地面上满是杂草乱石,忽高忽低,马车走起来很慢,眼看快到树林跟前时,那股队伍已经走近了,有人朝着这边高喊:“马车,过来,过来。”
“不管他,快走。”丁义牵着马,牛娃子和大柱在两边推车,马车颠簸着,缓慢艰难地向树林走过去。路上队伍里又在高喊:“过来,你他娘的没听见吗?把车赶过来,不过来开枪了。”
“卸车,”丁义紧张地下达着命令,牛娃子使劲吆喝着辕马,绕过两棵柳树,停下来,但树林稀疏,难以隐蔽,三个人手忙脚乱,赶紧往车下搬东西。一箱箱的子弹、炮弹,从车厢里卸下来,堆到一处坟包的后面。
两个穿军装的伪军,脱离队伍,端着枪走下公路,骂道:“王八羔子,过来,想找死是不是?”
丁义从车后闪出身来,喊道:“老总,你是在招呼我们吗?”
“你他娘的装什么糊涂。再磨蹭开枪了。”
牛娃子和大柱手忙脚乱,把车上的东西全卸下来,匆匆用乱草盖住,此时那俩伪军已经快要走到近前了,丁义赶紧轰着马车往前走,“驾,驾,老总,来了来了,您有何贵干?嘻嘻。”
“他娘的,你是聋了还是瞎了?跟老子玩心眼儿是不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快走,这辆马车被征用了。”
“老总,这个月的差,村里已经派过了,我们还等着拉菜秧,拉豆秧……”丁义话还没说完,一个持枪的士兵横眉立目,举着汉阳造长枪,用枪托朝着丁义捣过来,丁义“哎哟”一声,往旁边闪身,装作笨手笨脚,两腿一拧,趔趄了两下,差点跌倒。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快点。再耍滑头,刺刀挑了喂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