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快过年了。老许的科研工作也告一段落,生更是混吃等死,两人一直商量着搞个“旅游过年”,反正都是单身汉,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不如趁着有时间出去饱览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虽然他俩一直撺掇着让我也入伙,我却想回家一趟,看看父母。这一晃都半年多了,每次打电话回家,爸妈都只是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二老的身体怎么样。后来大家议定,各按各的方式过年,生和老许开车去南方几省来个自驾游,而我打点好行李买了火车票回河北老家过年。
一路颠簸却难掩激动的心情,虽然仅仅是多半年没回家,却如隔三秋。转火车,换长途小巴,历经艰辛终于回到家乡小城,当熟悉的街道和景色映入眼帘时,各种激动、酸楚、高兴、委屈的情感一齐冲到心里,五味杂陈,不可名状。故乡果然是中国人情感上难以割舍的魂。回到家,避免不了和父母一番交谈,我和他们说已经进入考古队,担任一位考古界教授的助理,还把老许给我量身打造的名片给爸妈看,说实话,那名片上的职衔非常唬人,爸妈看我能混到一份可以“向邻居显摆”的工作,也都乐得合不拢嘴。虽然还有几天才过年,但由于我的回来,家里每天都是好酒好菜,让我因为不能在家孝敬父母的愧疚之情更加浓烈。所以,在家的这段日子,我每天都抢着做家务,陪爸妈聊天,走亲访友。而爸妈也乐此不疲地借着各种场合、各种机会,向能见到的所有人,展示我的名片,仿佛我成了考古教授。
不过,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正月十五之后,按照老家的话说,就是“年也过了,节也过了”,又该踏上奋斗的行程了。本来,像我现在的情况,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必须要去干的工作。给老许当助手,也只是老许为了给我一份薪水,让我当时能断了回北京继续当程序猿的念头。何况,现在也是刚过了年,老许和生打电话说,他们才从海南回到郑州。只是,我拿着老许用自己的钱发的薪水,觉得就有义务有责任回到老许那里,在考古小组开工之前,做点力所能及的准备工作,哪怕只是打扫打扫房间,擦洗擦洗考古工具,也能让我有些许安慰。
我的家乡是河北的一座小城,虽然发展很快,但在全国铁路网络中,简直不值一提。所以,这座小城的火车站只是用来给货运列车和短途客车提供临时停靠。我只能先坐长途汽车去北京,再由北京转乘火车去郑州。如果有春节前后坐火车出行经历的人都会知道,春运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虽然天已经完全黑透,但火车站人声鼎沸。不说候车厅,单说站前广场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幸亏我提前在网上订过票,不然根本买不到。有票在手,我心里很稳,悠然地坐在候车厅检票口附近的椅子上休息,等着检票。我要坐的这趟火车只是一个普通快速列车,高铁和动车的票想都不用想,肯定没有。能买到车票已属不易,何况还是卧铺,对此我简直得意得不行。哼着小曲,我用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新闻。
突然,一声厉喝,穿透了周围嘈杂的人声,“抓住他!别跑!”。我转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远远看到候车厅门口那边跑进一个男人,那男人后边不远几个警察和保安正在奋力追逐。原本拥挤、嘈杂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人们纷纷站起来,伸长脖子,甚至有人站在了长椅上,看着热闹。人们都悄声议论着,可能前面那个小青年是个贼。火车站附近贼太多了,行窃失败,被警察发现,也是很正常的事。我不觉得有啥好看的,所以正要坐下继续看新闻。但前面那青年突然改变方向,向我这边跑过来。看热闹的人们嬉笑着、喊叫着,甚至吹着口哨,任警察在后边气喘吁吁地追着那个青年。我想,既然是被警察追,那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已经做好准备,决定等那人跑到跟前时,冲过去摁住他,也算帮警察一个忙,尽一名“四有”青年的责任,毕竟我受无产阶级教育这么多年,小学还拿过“三好学生”奖状的。
这么想着,我已经将手机放好,全身戒备,就等着那小子跑过来,直接放倒他。嘿嘿,遇到老子我,你也是倒霉。那人跑得可真不慢,不怪警察和保安追不上,看来是个练家子,惯偷啊。说时迟、那时快,这小子已经跑到距我不足十米的地方了,我双腿肌肉都开始蹦紧。8米,5米,3米,这个距离已经进入我的控制范围了,我已经站起来横在两排长椅的中间过道了。正在要奋力一扑时,我突然看清这个人的样子。一身黑色风衣,戴着口罩,只是那黑色口罩有些大,甚至可以当做面罩了,看不到那人的脸。可是眼神非常犀利,我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就在我犹豫的瞬间,那人也看到了我。他居然收了一下身形,愣在当场。趁着这个功夫,我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打算顺势给他来一个抱摔。双手一发力,居然没抱动。丫的这小子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大力气?我不敢懈怠,咬紧牙,准备使出全身力气。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放手!是我!”这声音虽然很低沉,但格外清晰。声音透过耳膜刺激大脑神经,大脑也迅速的调动储存在记忆中的信息。娘的,我知道这人是谁了!四爷!龙四!龙起凡!
他的出现,仿佛是一把重锤,一下子就把我敲晕了。大脑短暂的短路,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愣在了当场。四爷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在我腰间轻轻一拍,然后一把狠狠将我推开,展开身形,几步就冲向了检票口。我眼睁睁看着他轻巧地躲开检票员的拦截,冲进了站台。
那几个警察和保安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不停对着对讲机说着现场情况。
我呆呆坐在长椅上,脑子里不停地回忆着从开始和四爷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有关他的点点滴滴。当初在医院,他不辞而别,如今突然出现在北京的火车站,而且冲向了站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以他沉稳的性格,一定是有重要的原因。我在心里不停提醒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才能通过有限的信息分析出合理的结论。
深呼两口气,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这个人当属四爷无疑,那样犀利的眼神,熟悉的语调,黑色的衣着,不俗的身手,都能推断是他本人。而四爷在这出现,一定不是因为我在这。当他看到我楞了一下就能说明,他是不知道我在这里的。那就说明四爷来这火车站应该是乘坐火车或者送人乘坐火车。如果是后者,那从进候车厅开始,就没见到他有什么同伴。如果是前者,那么四爷究竟要去哪呢?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一点了,我要坐的k19次列车就快检票了。现在这个时间,大概有两三趟即将发车的列次,那么四爷如果是来乘坐火车,那一定是在这几个列次里。可我有不能确定他到底要去哪里。我有些烦躁,打算去候车厅设置的吸烟室。一边走,一边从衣服兜里掏烟。掏出烟的一瞬间,眼睛余光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出去。我这人很细心,甚至有些强迫症,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之前规定好的。按照习惯,右边兜里只有烟和打火机等常用的东西才对。这个掉出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不该出现。
我循着方向看去,地上的的确确躺着一个东西,是一片纸。我疑惑地捡起来。那张纸是一张a纸,被对折了几次。我已经顾不上去抽烟了,心里砰砰跳得厉害。我确定这张纸绝不是我的东西,摊开一看,密密麻麻的画着很多线条,边上空白的地方还有几个字。线条我一时半会没看明白,但是字很清晰,“北京”、“西安”,“西安”旁边还画了几个圆圈,圆圈后就是几个不太清晰的问号。对照这些字,再看那些线条,我才有些明白。一颗五星应该标记的是北京,那么按照线条的走向,应该划过河北、河南、陕西、甘肃,但是在陕西和甘肃的位置又分成很多线条,线条有的用虚线标着,有的有实线标着,后边画的很潦草,还有一些圈圈叉叉的,就让人很难看懂了。
我赶忙再去看列车时刻表,发现马上要发车的几趟列车内,果然有一列次,是由北京西站开往西安的k1363。如果,我猜的没错,四爷应该就是乘坐的这趟列车。这张纸条,一定是在我和他相遇时,他偷偷塞到我的兜里。当时情况紧急,我压根就没觉察出来。四爷去西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