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他俩二十分钟之前的气氛还非常紧张,就算刚才有所缓和,程恪现在也不愿意表现出特别的关注来,会像是讨好,显得特别蠢。
但他坐在椅子上看了起码两分钟,江予夺一直就那个样子,侧身,低着头看着自己在水龙头下冲着凉水的胳膊。
胳膊依旧在抖,说实话那个伤口挺长的,但是不算深,对于江予夺这样的受伤专业户来说,应该不至于疼到发抖。
那就可能是冻的。
看这天气,半夜可能就会下雪了,而江予夺就这么冲着凉水……就算是冻得哆嗦,那就不能不冲了吗?
喵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从程恪腿边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尾巴在他脚踝上蹭了一下。
程恪找到了切入点,对着厨房那边说了一句:“喵是不是饿了?”
喵很配合地一边在厨房门框上蹭着一边叫了一声。
但是江予夺没有动,还是专注地盯着自己发抖的胳膊。
程恪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这状态无论怎么说,都有点儿不太对劲了。
“江予夺?”他走到门口叫了一声,但是没敢靠近。
江予夺的脸稍微偏了偏,角度很小,要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但也就动了这么一丁点儿,就又继续凝固了。
程恪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儿害怕,结合江予夺一直以来给他的喜怒无常的印象,他总感觉自己要是靠近了,下一秒江予夺就会抄起旁边砧板上的菜刀对着自己砍过来。
“你没事儿吧?”程恪还是走到了水池旁边,站在了江予夺身后。
就冲之前大斌的那句“三哥让我们在附近看着点儿,怕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被人盯上”。
江予夺似乎很艰难地动了一下,往后微微侧了侧。
程恪没再说话,伸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江予夺的身体像是过了电似的一颤。
“我关水了啊。”程恪说着慢慢把水龙头拧上了。
江予夺的胳膊还伸在水池上方没动,程恪咬牙小心地抓住了他的手,拽了回来。
江予夺的手和胳膊冰得吓人,伤口已经被冲得有些发白,但几秒钟之后,伤口里又开始有血涌了出来,看来江予夺说自己血小板低没骗人,这伤口现在看上去跟刚伤的没什么区别。
“你睡觉了?”程恪问。
“……没。”江予夺声音有些哑。
“那冲这么久?”程恪说,“我以为你……”
“我不敢动。”江予夺说,声音很轻,带着细微的颤音。
“什么?”程恪愣了愣。
“他们看到你了。”江予夺说,眉头拧了起来,嘴唇也有些发白。
“谁?”程恪问,“刚才打架的那些人吗?”
“不是。”江予夺还是拧着眉。
“那是谁?”程恪盯着他的脸。
江予夺脸上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嚣张和拽,拧着的眉和垂着的眼皮,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居然有些可怜巴巴。
程恪的追问他没有再回答,只是沉默着。
在程恪想要把他拉回客厅的时候,他才抬起眼睛看了看程恪:“我没事儿,你出去。”
程恪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江予夺眼神里什么也没有,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又并不是完全的空白,莫名会让人感受到恐惧。
来自江予夺的恐惧。
程恪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客厅,坐到了桌子旁边。
他没有再往厨房里看,总觉得江予夺并不希望有人看到他这个样子。
程恪看着桌子上铺着的盐和几个烧烤还没吃完的袋子,轻轻叹了口气,拿过那瓶难喝得要命的酒,倒了个碗底喝了。
江予夺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踏实。
这个眼神跟江予夺平时的状态非常不匹配,感觉他根本不是个能拥有这样眼神的人。
不过这样的眼神,程恪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我见过的坏人,”江予夺说,“比你射过的子子孙孙都多。”
那时他的眼神跟现在就很像。
算了,不想这些了。
程恪不是个好奇宝宝,一直以来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对一个交情不深的人刨根问底,甚至在脑子里想一想,都会觉得尴尬,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