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婉彤母女二人刚刚进入车帘,夏杰硕长瘦削的身影也已出现,他缓缓走到一边,用手指抹去沾在眉梢上的露水。
凑过去,雷震天低沉的问:“少兄,这里不会有问题吧?”
夏杰静静的道:“目前没有。”
雷震天搓搓手,又道:“等会我去车上拿点吃的果腹,约摸少兄早也饿了?”
夏杰一笑道:“还好!”
来回踱了几步,雷震天有些心神不宁地道:“少兄,怎么我总觉得隐约中似乎弥漫着某种不祥的阴影?而且心里也沉甸甸的,好像有东西在压迫着……”
夏杰平淡地道:“那是因为一种不可预知的威胁随时可能出现在我们身边,而那威胁足以将我们置于血腥的境地之内!”
雷震天喃喃地道:“血腥的境地?”
夏杰漠然地道:“是的,血腥的境地。对我们,对敌人来说,全都是这个境地,也都无法逃脱这个境地,这是确定无疑的!”
雷震天苦笑道:“我想,所以我们惴惴不安,可能就在于我们都不喜欢这个境地吧?”
夏杰扬扬眉道:“很难说,这取决于个人的观念。”
雷震天问:“少兄,你不在乎吗?”
夏杰奇特地一笑,道:“只能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雷兄。当一个人杀戮多了,见多了,经历多了,很多别人视为恐慌的这类事情,我却不觉得有何不安——尤其是在我认为没有不安的理由时更是如此。”
雷震天道:“这样说来,少兄,现在你心中一定十分平静?”
夏杰坦然点头,道:“是的,为什么不行呢?”
伸伸腰,他又淡淡地道:“我现在之所以要杀戮,是为了保存一点正义,维护一点公理,而对象又全是些十恶不赦、暴虐残忍的恶徒。我没有感到恐慌的必要。另外,我有信心,在‘杀戮’这一领域的修为上,我往往得心应手!”
干笑一声,雷震天道:“有一个问题,少兄,我想请教一下。”
夏杰道:“不敢当!”
雷震天沉吟片刻,道:“当少兄你遇到像我现在这种惴惴不安的情况时,一般来说,你是如何处理的?”
夏杰咬咬唇,歉然道:“我遗憾地说,雷兄,我还没有过这种经验。”
雷震天愣了愣,随即尴尬地道:“这……呃,我却太紧张了……”
夏杰摇摇头,道:“不然。”
雷震天勉强笑道:“请赐教。”
仰起脸庞,目光清澈如水,夏杰安详地道:“雷兄,当遭遇某种困境或惊险时,每个人的感受、心理、想法和反应大多不是完全相同的。以我为例,自从出道至今,在任何凶险情况下,我从未惴惴不安过。遇到我认为顺应天理的事情,我满怀诚意,义愤填膺地去做;遇到我厌恶鄙视的卑劣行为,我则深恶痛绝,不屑一顾。不论我兴奋、激昂,还是唾弃憎恶,都只会激发我的固执决心,只是一些情绪上的变化而已。该做的,自然会去做;不该做的,绝不会去做。没有什么不安。”
雷震天问:“难道说,你就未曾‘怕’过?”
似笑非笑的,夏杰道:“怕什么?”
雷震天呐呐的道:“譬如说死亡?”
笑了,夏杰道:“老实说,我不情愿死,但并非畏惧!”
雷震天迷惘的道:“怎么说法呢?”
夏杰凛然道:“生为男子汉,应做大丈夫,死要死得其所,要有价值,该死则死,须生则生,如此而已!”
雷震天猛然点头,道:“对!”
吁了口气,夏杰道:“多少年来,雷兄,在杀伐的感受上,我也已十分麻木了,生与死的场合看得太多,形形色色,什么样子的全有,在某些时候,我会觉得,一个人的生命乃是非常渺小又非常可悲,如果在人间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留恋,生命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来说,就并不似想像中那样重要了,我对人家的看法是这样,对我自己的看法也没有什么分别!”
搓搓手,雷震天干笑道:“你这看法,呃,有些奇特与众不同。”
沙沙的脚步声响,风无痕走了过来,他笑接道:“大哥,夏兄的人生观确是颇为超然的吧?”
侧首,雷震天道:“无痕,马匹喂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