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帝京上下一片雪白,昨夜二更时分竟下起大雪,现下雪还未停,只是小了许多。
秦玉醒来后便被小勺拉着上下捯饬,先是挑了件嫩黄的襦裙,又翻出来一件勾着金丝红线的白色缎面上袄,都是极好的料子。
“这些衣裳怎么从未见过?”秦玉抬眼一瞧,便知这些服饰不会是李璇给她置办的。
小勺嘻嘻笑着,一面给秦玉加上一件单衣,一面说着:“这些是昨儿下午老太太身边的宋嬷嬷亲自送来的,听说娘子这儿是独一份,连小公子都没有呢。”
小勺只以为这府里终于有个真正疼秦玉的人了,却不知后头那句话若是叫人听去,怕又要引起一阵风波。
说话的功夫,衣服已穿戴整齐,虽还未上妆,可近日秦玉气色好,许是吃食好了,面上红润了许多。
原以为是衣服衬人,不想竟是人比衣裳好看,连着这衣裳都更夺目了几分。
秦玉想起昨儿回府路上,袁氏同她说的那些话,虽说了她祖父遭人算计,却没说这算计之人是谁,府里四个小辈,单单给她送了衣裳……
莫不是,昨日那番对她沸沸扬扬的议论,也是袁氏刻意让人所为?
只是,用意何为?
“娘子,怎的还没睡清醒?”小勺见秦玉走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只是在想,外面这雪还要下多久。”秦玉看向窗外,随便找了个话头。
小勺领着秦玉在妆台前坐下,也跟着看了眼窗外,笑说道:“下得越久才越好呢,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娘子你一会儿也去滚个雪球讨个好彩头。”
“积雪难清,边关本就严寒,年年下雪都要费力扫雪……”秦玉从不喜欢雪,鲜红的血映在雪上尤为刺眼。
小勺未多想,只说:“娘子懂得真多。”
……
今日,阖府上下都要去祠堂拜祭祖先,秦玉也被叫去。
按着尊卑,各有站位。
袁氏同秦尉远站在最前,李璇领着秦怀安在其后,秦玉同秦之瑶站在一起。
“姐姐一个养女竟也来了。”秦之瑶小声说道,无不在暗示秦玉注意自己的身份,她注意到秦玉身上的衣裳是今年的新样式,用的还都是难得的蜀锦,再看自己,不过是府里绣娘制的新衣,虽也精致,可到底比不过秦玉身上那件。
“祠堂重地,慎言。”秦玉目视前方,并不愿与秦之瑶多言。
前头袁氏突然回头向后看去:“玉丫头,你上前来。”
秦玉被点了名,只得上前。
“这是你头一回拜祭我秦家先祖,应再多上三炷香。”袁氏接过宋嬷嬷递过来的香交到秦玉手里。
还未等秦玉将香点,李璇眉头深锁,没忍住出声:“母亲,这怕不合规矩吧!”
秦尉远忙抬手扯了下李璇的衣袖,低声道:“阿璇,不要在此争执。”
袁氏仍旧慈眉善目,看不出半点情绪,同李璇说:“玉丫头的事,以后便我来做主了。”
李璇哑然,宽大的袖子下,双手攥成了拳。
“孙儿也要给秦家的先祖们多上几炷香,求先祖们保佑我们秦家所有人都安康。”秦怀安突然跳出来,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不禁让人失笑,恰也缓和了一下气氛。
“安哥儿真懂事。”袁氏笑着弯下腰去牵秦怀安上前。
点了香,姐弟俩一同对着秦家的列祖列宗们鞠了三个躬。
站在末位的谢吟秋低着头,却是气得咬牙了,她儿子秦怀永虽是庶出,可也是长子,连长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而秦玉一个养女却和嫡子一起祭祖,她心里很是不服。
……
午后。
谢吟秋回院时被扫在一边还未清理的雪堆绊了脚,对那小厮训了好一顿才罢休。
“夫人消消气,今日是除夕,总邹眉头不好。”采薇细声劝说。
古有蹙眉头意为触霉头,所以从除夕到新年这几天里,再有不快的事,大家也都先压下来,安安稳稳过完年再说。
谢吟秋抚着胸口顺了顺气,抬手看见了手上戴的玉镯子才觉得好受些。
昨晚上,秦尉远送了谢吟秋一对玉镯,又送了她几处营收不错的铺子,她昨天拿出去那一箱银钱,多的都收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心情舒畅了许多,袁氏再看重秦玉又如何,过完元宵,袁氏便要回庄子,她有的是法子收拾那个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