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的夏夜, 微风拂过,吹散些许燥热。年少的陆晋良坐在墙角, 突地, 被掉落的小玩意砸着头顶。
小玩意沿着他脚边滚了一圈, 才被捡起,仔细一看,用草编织的小蝗虫栩栩如生。
“我毁了你的蝈蝈园,送这些草编当做补偿, 可好?”墙顶上, 少女趴伏着,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冲着墙底的陆晋良说道:“虽比不得蝈蝈好玩,却安静许多,反正都是虫子嘛。”
在王韵然眼中,那些吵闹的蝈蝈很是讨厌, 还比不得草编的死物, 她却不知, 那些蝈蝈可是陆晋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悉心培育了许久。
想反驳, 偏偏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 到嘴边的话语却改成了:“你若是肯教我,之前的事便罢了。”
那夜, 两人坐在围墙顶上, 她教了他一夜, 他什么都没学会,只记得那夜的星星好美。
……
推门声打断了思绪,陆晋良将手中草编的蝗虫握紧在手里,听着走近的周辰回禀着:“孙吉好像不在凉州,属下派了人在凉州各地暗查,并不见孙吉踪迹。”
“她在。”陆晋良看着手中草编,很是笃定说着,那日只是想叫太医给岳夫人看个病,却无意在园中见到这只草编。
“孙吉曾在凉州多年,若是有心要躲着,你们寻找起来也不易,凉州还留有当年言将军的旧部,都要一一找出来,派人跟着。”
“是。”周辰领命,他是见过王爷在江陵寻人时的模样,很是骇人,本以为王爷将他叫来凉州,便是释怀了,不再寻找夫人,却不想......王爷待夫人的看重,怕是无人能及的。
见王爷手中还把玩着草编,周辰说着:“草编并不是稀罕物件,属下在街头也看见有卖,莫不是府里买来给孩子的玩意。”
陆晋良若有所思,说着:“岳大人膝下无子。”
“那也有可能是哪个丫头随手丢的,府里下人们板栗都盯着了,没有异样,岳府后院这些时日里,除了给岳夫人看诊的大夫,再没有外人进出。”说完,想劝解着:“王爷怕是多心了,咱们住在岳府,多少还是有些不便。”
陆晋良右手指腹缓缓敲击着桌面,正思索着,突地,有浅浅琴音传来,若有若无听不太真切,然而熟悉的旋律还是叫他很快分辨出。陆晋良腾地起身,大步往外,周辰不明所以,赶紧跟在身后,却看陆晋良直接出了西厢,循着琴音到了西苑。
-
西苑很是雅致,一看便是女子的住所,下人们不敢拦阻晋王,却也忍不住在背后嘀咕几句,陆晋良充耳不闻,只循着渐渐清晰的琴音走去。远远,便看着湖中小亭里,年轻的女子端坐着弹琴,娴静如画。
欲走近,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孙依依素来仰慕晋王,听说晋王在刺史府住下,几次想去,却被姐姐禁足在院中,很是懊恼,哪想得晋王会自己送上门来,激动得很。
“这位姑娘是?”陆晋良蹙眉问着,若不是被拦住,他懒得多费一番口舌。
孙依依却仿若被浇了盆凉水,不过昨日才见过,今日就忘得干净。她哪里晓得,便是昨日,王爷也没有记住她的容貌,对于陆晋良而言,世间姑娘的模样没多少差异,能让他一次便记忆深刻的,只一个王韵然。
“王爷果真贵人多忘事,昨日我与谢大人一同被庞总兵绑到王爷面前的。”
陆晋良这才恍然,岳浩的小姨子。他与她本就无话可讲,欲越过她往湖心亭去,却被孙依依挡在面前,怎么都不肯退让,她颇没有好气地说着:“晋王贵为皇亲,竟这般没有礼数,我姐姐毕竟是府中女眷,王爷贸然前来,于礼不合。”
陆晋良正欲开口,却听着琴音停下,亭中传来温婉的声音:“依依,休得胡闹。”孙芊芊起身,继续说着:“不想是晋王前来,理该芊芊出来相迎才是。”
孙芊芊走出湖心亭,缓步走来,在陆晋良跟前行了礼,陆晋良看着她许久,才是说着:“是本王唐突,搅扰了岳夫人雅兴。”
孙芊芊面色微僵,而后缓缓笑开:“王爷误会了,芊芊不过府上账房,蒙岳大人看重,才得了这么个雅致的院子。”
这话倒是叫陆晋良微微讶异,他若没有记错,孙依依确实是叫了岳浩姐夫?不过这些私事他亦无兴趣多问,只道:“姑娘刚才的琴音,很好听,不知是什么曲子?”
“王爷谬赞,不过是凉州的小调,上不得大雅之堂,只是凉州人茶余饭后都喜欢弹唱。”
略有些失望,陆晋良静默了会,说着:“本王却觉着很有些意思,不知可否再听姑娘一曲?”
晋王开口,孙芊芊自不敢拒,只好客气请了陆晋良到亭中小坐。
孙芊芊弹琴时,陆晋良只安静听着,并不插话,倒是孙依依再一旁有些坐立不住,她死死盯着陆晋良,她虽听说过晋王上阵杀敌的威名,可也听说晋王是个流连风月的纨绔王爷。
曲毕,孙芊芊替晋王斟茶:“只有些粗茶,不知王爷可否喝得惯。”
陆晋良不急着喝茶,说着:“姑娘眉眼与我夫人有几分相似,不过,她不善弹琴,倒喜欢吹小短笛,不知姑娘可会?”
孙芊芊摇头:“芊芊只会弦琴,不过,凉州城里会吹短笛的不少,王爷若想听,可叫下人请了乐师来。”
孙依依却在一旁插嘴:“哪要请乐师来,短笛嘛,我也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