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你要怎样搅弄这摊浑水呢?宜业?
沈顾行摇头,些许无措,只喃喃道:“别问……”
江风不依不饶:“你要交给相王?”
沈顾行用沉默做了否定回答。
江风的心荡到谷底,冷冷道:“相王已有春秋,你自然是要献给寿春王殿下了。”
古有吕不韦奇货可居,投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质子。今天的沈顾行,当然明白谁更有投资价值。
沈顾行身形摇晃,似有不稳,“阿风……我知道你怀疑我。可是,交给我,可以吗?”
“不行!”江风声音不高,但是却无比坚定。
沈顾行:“阿风,寿春王对玉玺和诏势在必得,全不由你我。现在交给他,或许还能全身而退。”
“你若不说,他怎么知道玉玺在我这!”江风质问道。
“那我又是怎么知道的!”沈顾行声音陡然激动,面色潮红:“人心难测,为了这枚玉玺,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你以为袁瑛把玉玺给你,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吗!你以为窦怀让对你放松了警惕吗!你以为临淄王为什么会娶江绯!你以为……李隆业只是单纯地喜欢你吗!”
面对沈顾行的质询,江风难以招架。她自以为是,妄图瞒天过海,殊不知各方势力早已将她死死盯住。
电闪雷鸣间,她猛地抬头,“那你呢?你是喜欢我吗?”
众人千方百计都不能得,反而轻易地落到了一腔痴情纯良至真的无心者身上吗?
沈顾行却笑了,直到笑出泪来,“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木娃娃!”
江风:“所以,你也只是为了玉玺。”
沈顾行又是一阵沉默。
江风心中万念俱灰,她以为的美满爱情原来是人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此时,她来不及伤春悲秋。
玉玺只能在正主手中,只能属于大唐未来的九五之尊,可以是李旦,但最好是李隆基。如果贸然将它交给寿春王,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事端来。沈顾行不知道历史走向,以为有了诏和玉玺,寿春王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
她一时不知是救自己,还是不忍心沈顾行站错队,便威胁道:“沈宜业,或者留下玉玺,或者杀了我。”
话说出口,她便后悔了。时至今日,她竟然还痴心妄想,以为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沈顾行!
果然,沈顾行并不吃这一套,怆然道:“你若能好好活着,纵便这一生一世恨我怨我,我也认了!”
“可是,你这样做,我们这一家子又哪有活路!”江风凄然。
“这东西既到了我手中,自然就跟你全无干系。”沈顾行似有了万全的打算。
“你急着献宝,算定了寿春王能得继大统吗?”江风质问。
“不然呢?今上昏聩,又失储君。只余两子,谯王戴罪之身,温王庸碌。李隆业他们兄弟的筹谋,你知道的不比我少。由此可见,相王称帝,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而寿春王深得相王器重,又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沈顾行神情凄惨,看着江风一字一句地补充道:“这江山,迟早是人家的囊中之物!”
江风恨死了这些君君臣臣的规矩,无奈道:“大唐自开国以来,从未有一位皇帝以嫡长子身份继位。玄武门之变,息王建成被杀,太宗称帝。高宗皇帝长兄李承乾被贬为庶民,流放黔州,高宗皇帝是嫡三子身份继承皇位;当今陛下也是因为嫡长兄李弘暴卒,李贤被逼自杀,那把皇帝宝座才轮到他坐。照此看,即便有朝一日相王登基,历史难道就不能重演吗?”
到这样的境地,江风只有说得更直白:“宜业,寿春王做不了皇帝。你若贸然将玉玺给他,才是真真惹下祸事。”
沈顾行好似从不认识江风一般,似问更似嘲讽:“照你这么说,嫡长子也做不成皇帝?那给谁才不算惹祸?给那个狂妄的李隆业吗?”
江风震惊地看着沈顾行,原来在撕破脸面后,在厘清所有的利益纠葛后,才能看清内里的芥蒂和猜忌,他怎么会相信她和李隆业清清白白呢?!
“若是李隆业,何至于等到今时今日!”江风回答。
沈顾行面有愧色,神思悲怆,“我不是那个意思……”
“宜业不去喝酒,倒躲在这里!”
沈江二人都是一惊,江佑应声推门进来,打断了沈顾行。
江佑酒量本不大,此时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看到江风也在,便调笑道:“怪不得,原来是阿风在这。”
江风敛了情绪,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想要拿过沈顾行手中的木娃娃。
沈顾行只是不松手,面如寒冰。
江佑不疑有他,只大着舌头劝架:“宜业怎么这般小气!这木娃娃虽然是高晦送的,但也就是留个念想。阿风心心念念的,可都是你。”
沈顾行手指微颤,惶惶然松开木娃娃,江风顺势接过,推着江佑道:“二哥,快带了他去。”
江佑听小妹声音古怪,可他只一门心思要拉沈顾行喝酒,便道:“众人差我找你,快随我去席上。”
说罢,便连推带搡地带着沈顾行出去。
沈顾行脚步迟疑,面色凝重,但到底随着江佑的拖拽走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次会面是从此以后,一直到漫长人生的终结,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从此以后,天高水长,渐行渐远。
终南山上约空,杏花树下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