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云赶到的时候,杨秋生已经在树下了。
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杨秋生用铁锹死死地抵着一只幼虎的血盆大口,他满手臂的血不知是老虎的还是他自己的。
“阿云,你别过来!”杨秋生喘着粗气,说出的话却是相当的镇定。
沈连云抬头看了眼抱在树丫上的阿七,好像没什么伤口,只是整个人都吓得呆住了,“阿生,这是只幼虎,我怕待会儿会有母兽窜出来。”
她着急得紧,但又不谙动物的心性,只得动用能力寻觅着附近有灵性的植物,来勘察一番周围的地形。
那只幼虎嘴里吃痛,尾巴不停地扫动着,咆哮声从喉咙里溢出,不知是不是在呼叫它的母亲。
“阿云,此时我还能坚持住,你绕道树的后面接过阿七,然后回沈家村里找人来帮忙。”杨秋生的思路很是清晰,说的话也相当在理,“即使有什么意外,你们也一定逃得掉,信我,阿云。”
沈连云兀地红了眼眶,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方式,是他们三人最大的赢面,可是却生出些无端的害怕。
“你让我们走,独留下你一个人?
”她的声音有些不稳,杨秋生听出了里面浓浓的担心。
他在这样的时刻一点怕意也无,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半分,脸上却是绽开一抹笑来,“我是你的夫君,阿七的阿爹,遇到危险理应第一个站出来,替你们挡下,阿云,快走!”
沈连云的泪到底流了下来,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她未曾伤怀,因为相信自己命硬,到哪里都活得下去;一人带着阿七逃亡回沈家,她也未曾担忧,因为沈家的那些伎俩,她完全可以招架。
但此刻,有个男人为着她竟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只为护她周全,她只是担着一个妻子的名分就换来这个人全心全意地对待,真是个傻子!
沈连云捡起地上的石块儿,猛地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如注的鲜血汩汩地淌着,树上的阿七尖叫出声,“阿云,你在做什么!”
杨秋生不知道背后发身了什么,却奇异地发现自己周边的草木都疯长了起来,渐渐挡住了那头幼虎的视线。
沈连云握紧拳头,试图让手臂的血留得更凶些,她这是在祭灵,就是用自己的血让周围的草木都拥有灵力,然后为自己所用,“阿七,快跳下来!”
阿
七当即顺着树干滑落到草木葱葱的地面,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阿生,我数到三你就松手,然后带着阿七往东面的庙里跑,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在庙门口处汇合,明白了吗?”
杨秋生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隐约察觉到是因为阿云所以周边的植物才发生了变化,“一,二,三,松手!”
沈连云动用意念让所有的藤蔓上前缠绕住那头幼虎,身子却一下子腾了个空,只见杨秋生背上背着阿七,怀里紧抱着她就往庙的方向跑去。
阿七回头张望他们刚刚呆的地方,那里已被漫天张扬的藤蔓裹了个严实,而身后的草也因为浸染上了阿云的血全都快速地长高。
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而这一切的发生居然是因为阿云!那个他以为自己再也熟知不过的阿云!
等到庙里的时候,沈连云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一些沉重,“送我到那棵榕树底下。”她的气息微弱,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阿七跳下杨秋生地背,一路跟着他把阿云安置到了树下。
杨秋生脱下自己的外衣,用力把布衫撕成条状,小心翼翼地将沈连云受伤的手臂
包扎了起来。
“阿云姑娘,你怎么能轻易动用祭灵呢!你不会不清楚会有怎样的反噬,届时你如何受得住!”老榕树有些心疼地开口,通过树根不断地给她运输着灵气疗伤。
沈连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些费力地开口:“你们不用怕,我不是妖怪,断不会伤害你们的。”
阿七大哭着跪倒在她的身边,“你让我如何不怕,你流了这样多的血来救我们,反倒最后还要出言安慰,让我们莫要担心,阿云,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虽年纪小却也懂得,这次你是舍了命来的。”
他低着头,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不住地埋怨着自己,“都怪我要去捡什么果子,要不是我任性调皮,你和杨大叔也不会为了救我受伤,现在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真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沈连云想要抬手像往常一样拍拍这个小家伙的脑袋,手上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突然她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看来反噬要开始了。
阿七愧疚地站起身,躲到树干后面抱着膝盖,不敢再看着沈连云。
这时,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过她的额角,是她已经熟悉了的触感,那只手小心地为她
擦拭不断冒出的冷汗,她睁开眼,眼底流露出满满的抱歉,“阿生,给你添麻烦了,帮我照顾好阿七。”
她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眉眼,他紧皱着眉头的样子真是难看,尤其是看到他那双眼睛里泛起的泪光,沈连云觉得自己的心口更痛了。
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因未到伤心处。
“阿云,你要什么告诉我,我就在这里。”杨秋生有些贪恋地摸着她的眉梢和脸庞,但那只手却止不住地有些抖动。
他看着沈连云渐闭的眼睛,手慢慢握成拳头,声音有些发颤,“我十几岁服兵役的时候去剿匪,当时我们那一营的人让我打头阵,看到土匪手里的刀时,我脖子缩也没缩一下,就迎了上去,我想自己前半辈子遇到最危急的事情也不过如此,可我当时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他看着沈连云朝他扯了扯嘴角,似乎在夸他勇敢,杨秋生慢慢低下头,眼泪“啪嗒”掉在了她的手背上,“可今天我看见你为了救我,满手臂的血止不住地流,现在又这么躺着,我心里却是怕得不行。”
沈连云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觉得胸口猛地一紧,然后就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