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着的朱管家喃喃地狡辩道:“你们本就是一家人,同谁说不都是一样的,钱反正都入了你们杨家的袋子里。”
沈连云为着这个人的愚不可及摇了摇头,“敢问朱管家,若是每月发例银的时候,大少爷上月预支了这月不够,你会把钱老夫人的月钱私自分给大少爷吗?”
“自是不会,钱府每月的例钱都是明白入账的,大少爷是大少爷的,老夫人是老夫人的。”朱管家望向自己的主人,显露出满脸的忠诚。
沈连云笑着回答:“那就是这个理啊,虽然杨家二老和我们是一家人,但关系的到这钱财的事情,也自是会分开计算的。”
看着自家的下人被一个外人教训,钱老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面子,“沈姑娘的意思是,杨家二老私自移了树,又单独收了钱,却丝毫没有告知你们两人?”
“还是钱老夫人明白事理。”沈连云斜眼看了看自家的夫君,面上的表情还算正常,但这消息还是太过震惊,他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伸出手轻轻拉扯了下杨秋生的袖子,用眼神询问对方是否安好。
杨秋生察觉到动静,另一只手握住
她的手腕,眼底满是愧疚,“阿云,我代家人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他们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沈连云抬步上前靠近了自家夫君一些,“不要自责,不关你的事。”
杨秋生想要伸手摸她的面颊,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阿云,我觉得让你受了好大的委屈,我不想这样。”
“阿生,你要知道,我嫁的是你,不是你的家人,所以他们如何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沈连云温言细语,耐心安慰着他。
一面是家人,一面是妻子,尽管她一直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猜度着事态的发展,但她还是遗漏了杨秋生的心态,以及自己的心意。
她不知道捅破这层真相的时候,这个男人会因为自己家人的恶劣自责不已。
她也不知道,原来看着他那么难过,自己的心也相当的不好受。
府衙门口围观的村民立时议论纷纷,大多都在骂杨家人的狠心,不地道,拿着儿子媳妇儿的树卖了钱都不知会一声,竟然私吞!
“肃静!肃静!”冯县令为着事情的真相大白松了一口气,“着人去把杨家二老带过来。”
在堂下坐着的钱老夫人淡漠地起身,“既然事态演变
成你杨家的家事,那同我钱府就没什么关系了,那些树……”
沈连云拉着杨秋生的手,转过身笑望着钱老夫人,“那些树夫人要是不嫌弃,就还请继续种着,钱家风水宝地,定能在来年结出硕大甘甜的果子。”
钱老夫人抽动着嘴角,带着一干人浩浩荡荡地朝府衙大门行去,经过沈连云身边时,不着痕迹地落下一句话,“比起你那个妹妹,你是要有脑子些。”
杨家二老和杨秋贵夫妇赶到衙门时,身上已经挂了不少的菜叶子,一见到案堂上坐着的冯县令,当即跪了下来,大叫“青天大老爷!”
没了钱老夫人的压阵,冯县令当即更加的威风,“真是大胆刁民,竟为了一己私利,坑害自己的儿子、媳妇,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方园怀里抱着孩子,眼泪不着调地往下簌簌地淌着,“是民妇一时起了贪念,心生歹意,这才犯下这样的错事,与其他人无关啊!”
沈连云没想到,这样的时刻,这个女人竟将罪责全部扛在了自己身上,真是难得。
杨家二老忙不迭地回应,“对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是她,都是她挑唆的,说这银子都是孝敬
我们的。”
冯县令看着地上的这家人,似在看一场闹剧,“本县令着令你们立即归还事主全数银两,并加倍补偿,对于主犯人员,仗责三十大板,即刻收押!”
随着“啪”的一声令下,边上的官差就要上前动手。
跪着的杨秋贵忙挪到沈连云边上,扯着她的裙角一个劲儿地求饶,“求大哥大嫂高抬贵手!方园只是个弱女子,经不起那三十板子的呀!”
沈连云心里冷笑,弱女子?那这样的时刻为何让一个女子出来顶罪,杨家其他人刚刚还在一个劲儿地推卸,现在知道低声下气来求人了?
女人,从来都是可以随时用来被牺牲的角色,恐怕当初方园有胆子去偷树,也是其他人怂恿的。
沈连云看着眉头紧皱的杨秋生,她也不欲事情闹得太过难看,毕竟自己的夫君还和这家人有着血缘上的关系。
于是冷眼扫了一圈地上的人,转身向冯县令请命,“还请冯大人免了刑法,既然事情已经弄明白了,我们也不愿再张扬生事,毕竟是一家人。”
冯县令看着地上的令牌有些踌躇,沈连云俯身捡起地上的牌子,走上案前悄悄说道:“还请大人卖予我
一个面子,惩办杨家太过厉害易惹话头,我和秋生实在无力招架。”
看着眼前这个满心善良的姑娘,冯县令收回牌子,清了清嗓子,“介于被害人求情,本县令予以从轻发落,着杨家归还银两,加倍赔偿,退堂!”
跪在地上的杨家人忙磕头谢恩,方园更是跌坐到地上,抱着孩子哭得有气无力。
当初拎出去接洽的人是她,她以为能看到杨秋生一家吃苦头,乐得去做这样的事来讨杨母欢心。
可没想到出了事的替罪羊也是自己,今天要不是沈连云他们手下留情,那三十大板和牢狱之灾怕是怎么也逃不了了。
府衙门口的村民还没有散去,一直在门外指指点点,有的骂杨家狠心,有的夸沈连云好心,有的还说杨秋生就是傻……
孰是孰非,真真假假,沈连云已经丝毫不关心了,有事来了她从来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行的端站得直,总会有应对之法,解决之道。
但若有时候,事情真相大白会伤及无辜,而伤害的是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她就会犹豫,会不忍。
在府衙的花园里,沈连云轻轻抱着自家夫君的腰,“阿生,我要将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