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披好衣服的阿七回头看见床上躺着的两个人,于是顶着一头的乱发也蹦上了床,“我也要睡!”
不出意外的,那天这个小家伙迟到了。
“我就迟到了半刻钟,那夫子也太小题大做了!竟罚我抄写半部的史集。”阿七握着毛笔,一个劲儿地埋怨道。
“快写吧!你哎呀连天的这会子功夫又可以写好几个字了。谁叫某人怎么劝都不起床的,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赖床了!”
沈连云在边上尝试着针织一条围巾,打算在生日的那天送给自家夫君。
她本以为自己还要现做毛线团和棒针,没想到镇上的铺子里就有得卖。
原来,这个朝代织毛衣是家家户户女子必备的技能,你要是不会点儿手艺,在家是没有立足之地的,更遑论可以嫁出去了。
看着又打残了的一节针法,沈连云在心里不住地安慰着自己,还好已经早早嫁人了,还好自家夫君不嫌弃自己。
“阿七,你还记得绣楼坊的那个绣娘是怎么说的来着,先平针,再反针,再是什么……”沈连云举着手里的毛线,虚心求教道。
为了探究古代男子
的审美,她特特带了阿七同去挑选颜色和花式,但奈何他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就好一些繁复多变的花纹,搞得教她的那个绣娘最后都不耐烦了。
更要命的是,她依然没有学会。
只见对面的阿七递过来一张宣纸,说出的话里透着满满的遗憾,“哎,阿云,想当年你的手是府里最巧的,没想到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久了,你手艺也都生疏了。”
看着小家伙细致的针法图样和字解说,沈连云一目了然,“熟能生巧嘛!我再练练就恢复了。”
其实她心里知道,恢复是恢复不了了,毕竟不是本尊,不过她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还是可以学有所成的。
“阿云,快,换你来帮我抄一截儿,我的手要废了。”阿七伸手递过毛笔,将头搁在桌面上,说得有气无力。
“我俩字形不一样,小心被夫子察觉出,还要加重罚你。”沈连云专心致志地低着头,从头开始起针。
阿七拽过她的毛线球想引起对方的注意,“没事的,夫子只会看个大概,不会往细了瞧,你就看在我给你画图纸的份上帮帮我嘛!”
沈连云叹了口气,接过他手里
的笔,“抄到哪段来了?”
阿七又元气满满地把推了过去,“这儿,‘平阳侯北上平乱’这一节。”
沈连云比对着上的字句,认真下笔,尽量让两人的字迹相仿,“对了,你可以分担给小盛一些啊,仗义的兄弟都该是有难同当的!”
阿七闻言怒的抬头,“那个家伙知道我被罚,笑话我都来不及呢!他岂会好心帮我抄。”
他举起一只手,将头支在桌上,“再说了,那个家伙的字完全是天,找他帮忙,完全是帮倒忙!”
“阿云,你怎么在帮阿七做课业啊?”杨秋生手里拿着一截儿木头,缓步坐到桌边。
阿七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大叔,这不是课业,是夫子来折磨我的!”
沈连云笑着没有抬头,继续一行一行抄着里的内容,“我看着他着实辛苦,反正也不需要动什么动脑子的,索性替他写一阵。”
她最记得小学时,老师布置的暑假生活或是寒假生活,小小的一本总要等到开学前才着急着要做。
还有什么十个周记啊,几个手工作业啊,课外读后感笔记啊,真是愁煞人了。
她当时就想,
以后自己孩子要是也要做这么多的作业,她就替他做了,让孩子好好放假,好好玩,这才是假期打开的正确方式嘛!
杨秋生笑着举着手里的木头,在沈连云头上比对了一下,“阿云还说我惯着阿七,明明你更宠溺他一些。”
“杨大叔,你这木头拿来干什么的?”阿七连忙岔开这个关于他自身教育的话题,生怕阿云被他杨大叔洗脑,不给他抄了。
杨秋生拿着刻刀在比好的长度上面做记号,“你阿娘老是戴着这一根簪子,我替她做一根新的。”
阿七看了眼沈连云头上的木簪,偏着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杨大叔,阿云头上的这根簪子别看素净,但那木头是上好的沉香木,有清神理气,通气定痛的功效,还能入药,宝贝着呢!”
那簪子还是前年过年的时候,阿娘赏给她的,阿云当时嫌礼物太过贵重,不肯收,是自己夺了簪子硬插到她发髻上才作的数。
前年的这个时候,宰相府里菊花还开得很好,像是紫龙卧雪,朱砂红霜,瑶台玉凤,白玉珠帘,都是卫国王城里出了名的娇艳夺目,大气端庄。
阿娘每年都要邀请
朝廷里官宦家的女眷过府来赏花,然后大摆宴席,同贺金秋。
“确是上好的香木,那我这根倒是有些送不出手了。”杨秋生停下了手里的雕刻,细细摆弄着手里的那根木簪。
“这簪子阿云是如何得来的?”
沈连云看着在边上愣神的阿七,有些担忧,她当然记得这根簪子的来历,但也不知怎么同自家夫君解释其中牵扯的故事,于是只简化了说:“是一个故人赠的。”
“阿生,你要送我簪子我自然是欣喜的,无论价值几何,我更看重里面包含的的情义。”沈连云握上杨秋生的手,眼底满是深情。
杨秋生将簪子又重新插回她的发里,“只要阿云不嫌弃,我自是乐得雕一根的。”
“阿云,我需要尽快回趟沈家。”阿七收回心神,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沈连云当即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好,明日向夫子告假,然后我们回去一趟。”
杨秋生给两人添了杯水,“为何着急着回去,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沈连云正要解释,却听见阿七轻轻地说:“对,落了很重要的东西,我得去取回来,一一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