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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

《在夏夜熙攘之前》 浮瑾 202361 晋江学城独家首发 在被好运来的巨声闹铃震响之前,宁岁的梦境是无比甜蜜的——她正在和好闺蜜胡珂尔吃胖哥俩肉蟹煲,一整盆牛蛙和鸡爪,啃得嘎嘎香,虽然店员说了这种菜一胖就胖俩,但是她们俩仍像饿急了眼的狼一样义无反顾扑了上去…… 这梦过于有滋有味,以至于宁岁盯着自家卧室雪白的天花板愣了好几秒,才逐渐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随着闹铃一同奏响的还有她母上大人夏芳卉在外面扯着嗓子的拍门声:“快点起床了!今天毕业典礼你再不出发马上就迟到了!” 看了一眼手表,才七点不到,而典礼在九点开始。 芳芳是比较容易一惊一乍的性格,凡事都要打提前量。每次坐飞机必提前四小时整装出门,自驾旅行早上刚起床已计划好晚上吃什么,和人约见掐着点到会让她难受好几天,很可惜,宁岁这块儿一点也没遗传到她的基因。 “记得马尾扎高点,显得精神一点。碎头发要绑上去。哦对了,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个粉色发圈比较好看,用那个吧……” 外头叨声不断,宁岁慢吞吞地在房间里换上蓝白色校服,随手扎了下头发,将桌上需要带的纸质资料收拾进包。 推开房门,正对上夏芳卉提气准备呼号第二次的脸。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须臾,夏芳卉忍不住呵道:“就你这速度,大家比赛起床你肯定全班倒数——头发怎么还是绑这么低?” “一会儿弄。”宁岁一边自然应一边进卫生间洗漱,口齿含糊,“那也没事,高考又没考起床。” “嘿你这孩子!” 今天家里很热闹,不是只有她俩在拌嘴。 难以想象,大清早的,宁越这小鬼头居然已经开始学习了,听声音是把宁德彦气得够呛。 此时正在看宁越的高分作《我的爸爸》,房传来宁父努力压制愤怒的声音:“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在作里写,你爸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温和,其实私下里有一些家暴的倾向?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有真的打过你吗,啊!?” 隔了几秒钟,宁越稚嫩而老成的嗓音响起:“爸爸你知道六年级的小孩思想已经开始变得复杂……” 宁德彦:“所以?!” 宁越:“同学们为了得奖都写得天花乱坠,有爸爸酗酒的,有爸爸动不动爱骂人的,我要是不增加一些故事的戏剧化和张力感,就会显得比较平庸。” 宁德彦:“……” 整一篇800字都是瞎编乱造的,一个被父亲严苛对待的小可怜形象跃然纸上,他倒是不平庸了,老师打完高分,顺便还上门严肃“慰问”了一下家长,话里话外都在委婉地表示,宁爸爸您这什么工作压力这么大,对待小朋友要有耐心,如果实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暴力行为就来一套阳光普拉提。 这作后来还作为范在教室板报墙贴起来展出,家长会一波一波的人前来观瞻,谁都能看见。宁岁在洗手间里听得都快笑死了,她老爸生平最爱面子,这可真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宁岁高中毕业典礼的大好日子,一家人分外冷漠地吃完了早饭。 宁岁临出门的时候,小鬼头还不知山雨欲来的对她嘻嘻笑:“姐姐走好啊。” 宁德彦公司有事,夏芳卉送宁岁去学校,一路上车飙得飞快,生怕迟到。今天宁岁会作为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表讲话,她特意借了专业的摄影设备,打算到时候全程录影。 在车上的时候夏芳卉还连连叮嘱:“到学校记得和你于老师道谢听到没有,这三年他教你很多。竞赛那事儿之后没怪你还一直鼓励你,我是很感激他的。” 于老师是宁岁的数学老师,是个讲话略有些亲切口音但是上课格外风趣的老头子。 宁岁高中这三年一直在卯着劲学数学竞赛,原本冲着集训队去的。 ——考完省赛之后就是国赛,前60名可以保送,清大京大随便挑专业。夏芳卉也一直拿最严格的要求监督她,奥林匹克的来来回回翻得都快起边儿了,谁知道宁岁当时压力太大没发挥好,只拿了省一等奖,连国赛都没进。 “知道了妈。”宁岁戳戳她椅背,不着痕迹地撒娇,“别那么严肃,我这不是靠自己在高考时扳回一城了吗,也算是没辜负于老师的谆谆教诲。” 提及此,夏芳卉的眼神浮起了点笑意。 685,全校第二,直接靠裸分考上京大数学系,宁岁的确是争气。 所以这次去学校,夏芳卉觉得倍有面子,一想到体育馆满满当当都是人,她家宝贝

女儿要在上面演讲,她就觉得特骄傲。 对此宁德彦心痒得不得了,可惜他今天公司会议多到数不清,临近九点会场内人头攒动,他在电话那头吃飞醋,对自己不能来一事颇为怨念:“气死我了,天杀的领导……” - 毕业典礼散了场之后校园热闹得不得了,操场上全是学生,有人用不要的习题册和同学打“纸”仗,有人慰问老师,有人干脆在教室里歪扭堆砌的桌椅之间开茶话会。 “零点一过我就接到电话,是京大。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诈骗呢。” “切,状元就别反向凡尔赛了!”围观的人啧啧嘘道。 “真的。然后说要面谈,大晚上的我除了打游戏的时候从来没那么精神过,约了个地点见面,结果人给我拖到宾馆小黑屋里关住了,求爷爷告奶奶也不放我回去,说签了专业再走。” “然后清大也给我来电话了,京大招生组这叫一个警觉啊,说什么也不让我接。我本来都想签了,结果清大又来电话了,这回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清大那边是个学姐,在电话里假装说自己是宁岁,来找我的。”说话那人都快乐坏了,“京大招生组以为能买一赠一,就让我下楼把她也带上来,结果清大的人拉着我就上了车,一脚油门踩走了!” 众人简直爆笑:“卧槽哈哈哈哈哈哈,简直他妈鬼才啊哈哈哈哈!” 正绘声绘色讲故事这人是思远,就是那个凌驾于宁岁头顶上的全校第一。 槐安是一线城市,他们四中是市里当之无愧的前三大中学之一,只是平常专注于高考,比不上槐安高华中学那么多竞赛保送生。这回思远就代表着四中的荣耀,杀进了全省十强,获得了“状元”名号。 往年每一名的名次都会披露的,后来教育局怕这种曝光对学生影响不好,就说省前十都统称为状元,排名不分先后。 有些人就是这么好命,思远的估分,大概正好擦着前十的线。 宁岁也在听故事的人群之中,她先前还不知道这事和自己也有关,当下也跟着一起笑。 宁岁成绩好,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讨老师喜欢的那种甜,但却偏偏能和坏学生也处好关系。 按数学老师于志国的话说,这丫头有自己的为人处世之道,表面性格温温吞吞的,实际上心思玲珑着呢。既不会过分热络也不过分冷漠,因此和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 一圈人中有好几个和她关系不错。 话题兜兜转转来到宁岁身上:“咱岁岁女神还是打算继续学数学啊?” 宁岁弯唇嗯一声,温软侧脸在细碎的暖调阳光中显得清透白皙。这时恰逢数学老师于志国走过来,她玩笑道:“没办法,忘不了车杯蕨夫啊。” 车比雪夫不等式,她学于志国口音简直惟妙惟肖,大家都乐得不行。于志国作势要打她,自己也没憋住破功:“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 老师一来,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围上来,比平常课堂不知踊跃多少倍。 宁岁方才在办公室里已经和老头子促膝长谈好一会儿,于志国还夸她早晨的演讲落落大方。这时候宁岁就悠悠然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插科打诨。 “于老师您不会忘了我是您最喜欢的学生吧?” “于老师下一届要是高一上学期没自学完高中数学您可千万不要姑息他们啊!” 不一会儿于志国就招架不住,笑叹摆手:“走了走了!” 淡淡的悲伤氛围被同学们的刻意调笑打散,未来要各自踏上纷繁的旅途,也许从此再不相见。他们心里隐约知道这事实,可却尽力不去细想这些。 已经下午三四点的光景,不知不觉讲了这么久的话,大家却仍觉得没有尽兴,继续围在一起八卦。 “今年很卷的,我听说招生组为了生源简直不择手段。” 有人压低了声,兴奋分享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省状元你们知道吧,货真价实的第一,21分,理综英语和数学几乎都满分,听说两校为了抢他都快打起来了。” 说到“货真价实”,思远面上倒没什么异色,反而感兴趣地插道:“你说的是高华的那位?我记得他也是搞数竞的。” 对方说话间看她一眼,宁岁一边听,一边顺着低下头,饶有兴致地观察旁边课桌上纵深的木质细纹。 “对啊,那位是真的狂,数竞进了集训队,但没去国家队,可他是满分的大神啊!谁都知道他不可能考不上。后来一问才知道,人家是自己主动放弃了集训第二阶段名额。” “把他们那个很有名的带数竞的老师气得简直都快吐血了,大家都

等着看好戏,谁知大神高考直接考了状元,去清大学计算机了,靠他妈的谁懂啊——” 满分什么概念?没听说过。 宁岁指尖微微勾起,默不作声,又听几人叽叽喳喳地问:“长什么样啊?” 一女生两眼放光,小声说:“我有朋友在高华,听说大神人长得特别特别帅,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论长相绝对是校草级的人物,好多女生暗恋他。” 有人表示不信,啧道:“不可能吧?这得是ff叠满了——” 女生急了:“哎是真的,不信你们自己去搜嘛!高华表白墙满屏都是他名字!” 宁岁不知怎的思绪就有些飘忽,心里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一个身影分外熟悉的人就撞了过来,一头栽进她怀抱:“啊啊啊宝贝我想死你了!” 教室里那帮人已经在热火朝天说省状元名字了,宁岁带着她走出教室才嫌弃地将人拉开,仔细看了看,震惊:“我以为你去享受毕业的大好时光,没想到其实你是去非洲拓荒。” 胡珂尔:“……” 胡珂尔摸了摸脸,狐疑:“我真的黑得有那么明显吗?” 这家伙一考完就重色轻友跟暧昧对象去东南亚旅游了,还敢骗她说回老家,旅途后半程才被识破,不过宁岁还是很好心地没告诉她爸妈。 胡珂尔兜了一圈回来大变样,不仅皮肤暗了一色度,且浑身上下的气质都很异域风情,狂野不羁。 许卓就跟在她旁边,亲昵散漫地揽胡珂尔的肩,夸人眼都不眨:“我没觉得啊,宝贝皮肤怎么看都很白,像牛奶一样。” 宁岁:“……”没眼看。 其实两人的苗头早就有迹可循。许卓是出国班的学生,浪荡子,家里钱多,申上了美国一所不错的大学后就开始到处物色女朋友,两人在社团活动认识,许卓有意撩拨,一来一回地也就擦出了火花。 胡爸是槐大环境系教授,总是跑各地调研。胡妈是地质学家,也是风餐露宿。所以胡珂尔几乎属于是放养的状态,自由得不行。 宁岁其实很理解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许卓,用胡珂尔的话来说就是,不管他这个人到底怎样,至少能在孤独的时候陪陪她。 臭情侣你侬我侬才分别,胡珂尔又拿对付许卓那一套缠缠绵绵来对付宁岁:“亲爱的,今天我想上你家吃饭。” 宁岁不太想理她,胡珂尔眨眨眼,很切中肯綮地服软:“哎呀岁宝,还因为我和许卓单独出去玩没告诉你生气呢?” 她顿了顿,继续嗲着嗓子卖惨:“哎呀,我那还不是因为我俩八字没一撇,我怕气候不成说出来会有问题嘛。” 宁岁幽幽地看了她一会儿,问:“谈恋爱爽吗?” “哎哟,这我能说的可就多了。”胡珂尔作害羞状,引诱地卖关子,“等我去你家吃饭,晚上窝被窝里的时候讲。” 宁岁没忍住白她一眼,这才拿出手机,正想打电话给夏芳卉请示,宁德彦的视频请求就发了过来。 宁德彦刚才来回播放n遍宝贝女儿的演讲视频,此刻心情很好。看到胡珂尔的脑袋在视频里冒出来,他乐呵呵地:“哟,小萝卜头,好久不见啊。” 因为胡萝卜,胡珂尔小时候的昵称是“萝卜头”,是她自认为的黑历史。有一回两家人聊天说到了,结果宁德彦从此牢牢记住了,每逢见面都喜欢这么叫她。 宁岁也有个乳名叫做小椰,是因为她小时候喜欢喝椰汁,拍照还喜欢比耶。 胡珂尔真的不服,为什么人家的名字都可可爱爱,轮到她就是萝卜。 她嘴角弧度逐渐勉强,宁岁在一旁忍不住憋笑。 正好聊到这个,她问宁德彦:“今晚我可以带珂珂回家吃饭吗?” 宁德彦:“没问题啊,你问问你妈。” 胡珂尔生活作风这方面虽偶尔小飘,但是学习成绩不算差,高考超常发挥,又混了个综合加分,祖坟冒青烟将将好碰上京大的线。 再加上两人一向玩得好,两家来往也密切,夏芳卉也没有异议,笑:“行,那我让阿姨多做一个人的饭。” 胡珂尔记得宁岁有一特好玩的弟弟,大胖小子,就像个活宝,说话可逗了:“你弟在家不?” “在。”宁岁把作的事讲了,同情道,“十二年了,今天我爸终于没忍住给胖揍了一顿。” “妈的哈哈哈哈哈哈,艹哈哈哈哈你弟简直是个人才,求仁得仁这是——”胡珂尔笑得双肩直颤,两人正好走到走廊,她咳一声正经收敛,宁岁掏出钥匙开门。 刚进门,两人步伐皆是一顿。 ——彼时在电话里还和颜悦色的夏芳卉

拿着作业本敲桌子,龙颜大怒:“让你用比喻造句,为什么要写你妈暴躁得仿佛一只老虎?你——你就不能写妈妈温柔得像是一位公主?” “……” 宁越为难:“我老师只让我造句,可是没让我造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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